嗤笑伊右卫门
「感觉……就像鸟之王呢。」
薰子这么说。
「想像这种巨大漆黑的鹤在天空中编队翱翔,或是跳起鹤舞的模样,不会觉得很不可思议吗?」
这个东西……
过去是活的吗?过去会动吗?
实在难以置信。不只是这只鸟,我已经开始难以真实地想像鸟在飞翔的模样了。或许是我的身体感觉逐渐适应这栋洋馆的格局了。
「如果这种鸟被分类为鹤,那么它应该会集体移动、舞蹈和彼此歌唱。光是想像,就教人兴奋无比呢……对吧?关口老师?」
笔直注视着我的视线。
——太正直了,
这个人太正直了。
「你……」
我用我这张连需要的话都说不出来的不如意嘴巴,
说出多余的话来。
「你在想像这些标本生前的模样吗?」
「咦?」
何必,
做那种事?
难得……都已经死了。
「你是不是……在勉强自己?」
我没办法叫她「薰子小姐」。
「勉强……?」
「嗯。遗憾的是,刚才从那里看到这只巨大的黑鸟时,我以为是它是恶魔。即使现在从这么近的地方观看……我还是觉得它十分不祥。」
我这么说,
薰子的表情有些僵住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看起来如此。可是……」
那是,
「我不知道这栋洋馆过去发生过什么事。虽然不知道……但我听说过传闻。」
「传闻……?」
「不好的传闻。」我说,「不是分校的女老师要和年龄相差极大的资产家前华族结婚这种闲言闲语。我听到的是……」
奇妙的,
不祥的,
不可解的。
「来到这栋洋馆的新娘会在婚礼当晚死去……」
被诅咒的洋馆。
「新娘说的是你,婚礼就是今晚。如果传闻属实……你今晚就会死去。」
没错。
这里是惨剧的舞台,
她是应该成为被害人的人。
应该……很害怕才对。
她表现得如此开朗健全,是不自然的。
薰子现在完全正面临死亡。就算她大喊大叫,逃出这里也不足为奇。像我,只是隐约地去想——不,想像自己面临死亡的状况,就慌乱得几乎崩溃了。
死亡……
「在我眼中……它就如同象征着那不祥的传闻。」
「关口老师……」
薰子转向我。
她的呼吸吹到我的脸颊上。
「其实,我很害怕。」
她说。
「害怕……」
这个人,
总算也……
我很怕——薰子以消沉的声音反覆道。
「可是,」
关口老师——薰子甩开什么似地抬起头来。
「我不会死,我不打算死,我不能死。」
「不能死?」
「嗯……这也是为了伯爵。」薰子说。
「为了伯爵……?」
「当然也是为了我自己。我的人生是我自己的,我并没有为了谁而生、为了谁而死这样的想法。可是,如果我现在死掉了,伯爵……昂允先生一定会伤心的。」
他一定会伤心吧。
他……一定会深切地悲伤。
我不擅长应付伯爵,但是……我可以轻易地想像他悲叹不已的模样。
「过去,伯爵经历了四次这样的辛酸。我觉得……不能够再让纯粹的他遭遇这种事了。」
所以,
所以这个人才表现得从容自在吗?
「过去的事件,我从伯爵以及伯爵的亲属那里听说了详情。那些事件确实难以理解。可是……」
「可是?」
「不管再怎怎么难以理解,那都一定是有人下手的。诅咒、作祟杀人这种事……绝对不可能。」
——哪有什么诅咒?
「那么,那就是手法巧妙的犯罪,要不然就是……奇迹般的偶然所引发的状况吧。」
「奇迹般的偶然?」
「我认为是后者。」薰子说,「不管设计得再怎么精巧的犯罪,过了一段时间,想要再一模一样地多次重现,我认为是不可能的。不管画出来的蓝图再怎么精密,顺利成功个一两次或许有可能,但五次实在是不可能。这毕竟是人做出来的事,一定会有破绽,然而事情却成功了四次……」
「你是说,偶然在当中起了作用?」
「除此之外别无可能了。这话听起来或许像是一厢情愿,不过除此以外,我想不出其他可能性。而且,凑巧成功的情况就叫做偶然……」
那样的话——薰子说。
「我才不会输给偶然。谁愿意被偶然给杀掉?而且如果那是偶然的产物,如此凑巧的偶然……」
我想不可能再发生了——薰子斩钉截铁地说。
「我说的不对吗?」
「你说的对。」
薰子说的没错吧。
没有什么机关,一直都没有。
去年夏天,我让我心中的她死了。
去年秋天,我让我心中的他死了。
冬天是那个人,
春天是那个人。
所以,
不能让这个人死去。
我强烈地这么感觉。
——伯爵,
也为了伯爵。
「你说的没错,你不能死,你不应该死。可是,我也不认为我和榎木津能够做什么。没有我们可以效劳的地方。」
「请两位留在这里。」薰子说,「过去……事件一直发生在相同的条件下。关口老师和榎木津先生来访,就改变了这些条件。」
「改变条件?」
「伯爵他怀疑内部的人。」
「内部的人……?」
这里面有杀人犯……
「是指关系者……或者说,这栋洋馆里面的人吗?」
「是的。」
「可是,那……」
「也就是伯爵的亲戚及佣人们。我不知道伯爵怀疑的究竟是谁。而且伯爵是个公正的人,除非得到切确的证据,否则他绝对不会说出口……」
「可、可是……」
胤笃老人。公滋。奉赞会的人。忠厚老实的管家。难以区别的众多女佣……
这里面有杀人凶手吗?榎木津的预言是正确的吗?
没有凶手……
公滋这么说。
「从过去的例子来看,婚礼当晚,从来没有外人待在馆内。」
「我们今晚待在这栋宅子里……就等于改变事件发生时的条件?」
「只要条件改变,同样的偶然也……」
「如果是偶然的话……」
可是,我的视线离开纯白的新娘,仰望漆黑的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