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水岭
“请告诉我,是什么困难问题。”大原见大三郎老瞅着自己不发一言,终于耐不住地催促对方。
“嗯。”大三郎只点了点头,还是没说下去,两眼紧盯着大原,到底说还是不说,流露出十分犹豫的神色。(那并不是瞧着爱婿的目光,而是商人在打量商品价值的眼神。)大原终于耐不住了,这时,大三郎又开口了:
“这个嘛……N气体终究只是在理论方面论证这种产品能够制成,其效果也不过是理论上的推断罢了。”
“大西试制的玩意儿,是根据能使人产生幻觉的一种毒蕈的化学成份而制造出来的。开始它的毒性并没有美军使用的LDS25化学武器那么大,经过大西拿来与各种化学衍生物合成后,毒气的毒性远远超过了LDS25。”
“……”
“说是毒性很强,正如我刚才所谈的,只是根据化学成份从理论上推导出来。实际效果怎样,我们还不清楚。”
“那……,没做过试验吗?”
“当然做过。用鼷鼠和兔子做过试验。”
“那效果……”
“效果极好!有趣得很,据说鼷鼠发了疯,见了猫也不逃,不是有句话叫“穷鼠啮猫,狗急跳墙”吗。听说那鼷鼠还主动向猫发起进攻,真是勇猛得很哪。”
“这样,鼷鼠中毒的当口会变得胆大包天罗。”大原觉得发了疯的鼷鼠委实有些滑稽,说了句俏皮话,出口以后又后悔自己太多嘴了。
大三郎仍以那副不紧不慢的架势说:“是这么回事,要只是鼷鼠发了狂……”
“啊?”
“我说的是,如果只是使鼷鼠发疯的话……”
“您是说……”大原只恨自己呆笨的脑袋还没转过弯儿来,只得战战兢兢地问。
“我是说,以鼷鼠和兔子为对象的试验,已经反复做了好几回,但是在人的身上果真也同样有效吗?这还没有把握。”
这时候,一直没答腔的小野开口了。尽管他在公司里的地位远在大原之上,却用面对尊长说话的那种恭敬口气,这倒使听的人反而很不自在。小野的措词和话意使人感到有重大的机密要谈。确实,是有重大的机密要说。
原来,进行致死性的化学毒品试验比非致死性的试验要容易得多。从使用致死性的动物实验结果中,就能推算出对人体的致死剂量,但是像N气体这种仅仅夺去能力的非致死性化学毒品,进行动物试验几乎没有什么价值。
“为什么呢?”大原暗想。
“这是由于人和动物对这类化学物质的反应,可能会完全不同。”
“原来这样!”大原领会了小野话中的含意,以至嚷出声来。
“是这样。”小野颇为满意地笑了笑,这只不过是面部的肌肉稍稍松弛了一下,眼睛里却没有一丝儿笑意。
“对我们来说,N气体只是对小动物有强烈作用,而对人体的作用在弄清楚之前,是不能把它作为成品交付给美军的。”
“不过,要进行人体试验的话……”大原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让大三郎打断了。
“的确,进行人体试验的话,不仅要负道义上的责任,还会受到法律的追究。单是生产毒气这一件事,就会遭到相当严厉的抨击。如果一旦拿人做试验,这种不人道的事透露出去,日本化成公司是难以否认事实的。可是不搞人体试验吧,就等于失掉公司创办以来美军这个最大的主顾。大原君,如果你处在这种场合,会怎么做呢?”
没想到最后会给大原出个难题,他略带慌张地说:“那么用一种与人类最相近的,譬如说,猴子这类动物作试验,行不行呢?”
大三郎嘿嘿一笑说:
“我们并不打算这样做试验。猴子嘛,总归是猴子,而且,……”说到这儿,大三郎朝小野瞟了一眼,示意小野用刚才那种方式谈下去。果然,就像小野先前说的那些话,讲得含糊暧昧:
“说到人体试验,我们是很需要做的,不但是了解接受试验后一定时间内的部份效果,还要不断地进行医学上的临床观察。N气体完全是作为一种人道武器进行研制的,它是一时起作用而无后遗症的产品,但这仅仅是从理论上以及以往的动物试验中得出的结论。实际应用中,对人发生的作用,会引起多大程度的精神错乱?还有,所谓暂时性效果,到底持续多长时间?另外,成人或儿童的剂量等等还只是理论上的推论。如有后遗症,不只在精神方面,还必须考虑对内脏和内分泌机能带来的影响。这一切完全要从动物试验中来精确地测定,是不可能的。”
“这么说来,不搞人体试验是很困难的罗?”
“是这样吗?”小野朝大原淡淡一笑。大原一下子觉得一阵寒气袭上身来。
“我们过去也从在清里工厂干活的职工身上得到了一些资料。制造产品,进行操作,他们的体内吸进了微量的N气体,无意之中也成了我们的人体试验对象。不过,这完全是偶然性试验,也没有对环境进行很好管理,和‘X体检’主要指标之间的关系还不清楚……也就是说,还不能完全掌握吸入多少量才会出现那种症状。但又不能专门拿职工作试验。我们公司的工会组织还比较温和,派到清里的职工又都是忠于公司的人,万一事态严重,工会是不会不说话的。这就会把我们多年培植起来的忠于公司的精神毁于一旦。即使有职员来应征作人体试验,也不能用。”
“要是用外面的人,不会带来更多的麻烦吗?”
“是吗?”小野嘴边又浮起了那种微妙的笑意。这使大原感到颤栗。
“世上有的人并不爱惜自己的身躯,有些人别说是活着,就是存在着也是废物一块。他们不仅活在这世上会影响妨碍别人,而且本人还老是厌世,可又没勇气自己结束生命,只不过凭生物本能而活着。世上少一些这种人,或许对社会只有好处。而且这种人自己也并不怀有任何活的希望。”
“那就是一些罪犯罗?”大原不知不觉被小野的话所吸引了。
“不,不是那些罪犯。他们是社会的蠹虫,但他们是想活下去的。我讲的那种家伙,因为活着又不想犯法,是那种懒汉,是因为没有办法只好活着的人。如果能从旁边给他们一些夺去生命的勇气,就会很高兴地去死的。至于他们自己不肯这么做,是由于没有这种勇气和魄力。”
“这些人都没有家室之累吗?”
“世间总会有一些孤独的人,不仅仅只是精神上的孤独。”
“就是要找这种对象吗?”
小野深深地点了点头,仿佛在说,确实如此。
“不过,弄得不好,就变成杀人了。”大原就像一条懵里懵懂上了钩的鱼,还不肯就范,迟迟疑疑地说。
“所以,才唤你来呀!”这回是大三郎回答。他们俩就像职业摔跤运动员那样,相互巧妙配合,向大原进攻。大三郎和小野的每一招式全是步步进逼,不让大原有思考和喘息的机会,有效地配合着一个劲儿轮番游说。他们使大原无法细细斟酌谈话内容的重要,又并不只是以上司的地位来施加压力,而要引向他们所希望得出的结论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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