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水岭
“其是可笑而又可悲……”修平喃喃地说。这时候,就像云间透出的一缕光亮,一下子在他胸中闪过了一个念头。
“倘若我代替香澄去做这桩交易怎么样?反正我至多只能活一两个月,就这么默默地死去吗?我代替香澄,把自己卖了……”这桩交易做成的话,多少能留点儿财产给香澄和孩子,而且,又能用自己濒危的生命向大西倾诉我无声的抗议……兴许这家伙也……”
“对,这就叫‘一石二鸟’。”秋田说出了声。春天日暮时分,在这没有点灯的昏暗的房间里,只有秋田的双眼炯炯闪光。
5
三月底,大原在北海道北部的煤矿区跑了两个星期,才回到他的联络点——札幌G第二饭店。
“您回来啦。”
大原受到熟识的服务台招待员的招呼以后,径直进了房间。不一会儿,从服务台来了电话,说是有客求见。
“有客人?叫什么名字?”
“说是叫秋田。”
“秋田?不认识。男的还是女的?”
“是一位男客。”
“嗳?”
“您见不见?”
“唔,好吧,请他上我房间里来吧。”好奇心促使他想见一见这位事先并未相约的不速之客。不一会儿,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招待员奉命将客人带来了。客人进来,但大原并不认得。只见这位客人形容异常憔悴枯槁,红红的双眼因发烧而闪烁着光亮。
秋田确实在发烧,头痛和恶寒不断折磨着他。依仗着药力的支撑,乘飞机来到了札幌。他前天晚上就到了饭店,直等到今天大原才回来。离开东京以前,秋田曾向G第二饭店询问过,知道大原从北海道北部回来的日期。但大原晚回来两天,使秋田不得不干等着。临行前他给香澄留了个字条,要她别担心,就走了。但这恐怕也不会有什么效果,也许是聊以自慰的做法吧。
“初次见面,我是秋田修平。”秋田故意不递名片,免得让自己的职业引起对方不必要的戒备心理。
“我是竹本香澄的丈夫。”
“啊,是酒吧姑娘的……”大原对秋田的补充说明的反应,显得有点儿放下心来的样子。
“那么,您找我有何贵干?”大原态度上仍有点儿傲慢。香澄虽然被自己遗弃了,但心中还是留恋的,所以对她的丈夫当然不会十分友好。
“请您看一下这封信。”秋田的态度也同样生硬。见到大原的态度十分冷淡,在这宗买卖的主顾面前,不知怎么,秋田只觉得要作呕,心里涌上了憎恶。
着着信,大原的表情渐渐呆滞,信的内容,不由使他的感情开始波动起来。他先作浏览,然后又细细地从头了一遍。秋田见对方看罢了信,也明白了信中的意思,就开口说:
“不知什么缘故,说是‘收信人地址不明’,信被退回来了。”
“噢?”大原的目光朝秋田扫来,仿佛想窥视秋田话里的含意。“所以,你特意代香澄姑娘把信送来了?”大原仅仅想到秋田的辛苦。
“唔,是这样。不过……”
“不过?不过什么?”大原听出对方最后那句含混不清的话中,似乎隐蔵若什么埋伏,为了将这封被邮局退回的信送到这里,竟然路远迢迢,从东京赶来,总不见得是喝醉了酒的醉汉在干蠢事吧?
“不过,我想代替香澄来出卖我自己。”
“代替香澄姑娘?你要出卖?你在说笑话吧。”
“不开玩笑。我听香澄说,你,不,是日本化成公司好像正在寻找人体试验的对象。我完全符合这个条件。”
“完全符合?”
“说实话,我有病,看来挨不过两个月了。这就符合你们所需要的条件,是属于‘命在旦夕的病人’。”秋田直勾勾的眼睛盯着大原,微微一笑。
大原受秋田的凝视悚然一震,在秋田执著的逼视下,感到无法躲闪了。
“怎么样?你要不要买?”秋田仍是淡淡地笑着,表情却很严峻。
大原突然哈哈大笑。并不是感到滑稽,而是想摆脱从秋田那儿来的巨大压力,他直感到自己宛若一只受到蛇觊觎发了呆的靑蛙,所以,更确切地说,大原是为了摆脱窘困。
“秋田君,……你大概搞错了……什么人体试验……买不买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对这封信的意思一点儿也不明白呀。”大原在秋田面前抖抖手中的信,又说:“香澄大概也喝醉了吧。清清楚楚记得,那是去年除夕,在酒吧间,我好像喝醉了信口胡诌的。不过,那是用鼷鼠做试验,不是人。她把人和鼷鼠搞混了。这太可笑了。酒吧女郎结了婚,怎么人也变糊涂了?哈哈哈!”
“大原君!”秋田面对大原扭捏作态的狂笑,声色俱厉地喝了一声:“请看,我是干这个的。”秋田这时才把名片拿了出来。
大原还想说什么,但接过名片看到秋田的职务,脸色一下子呆板了。既而又感到自己失去了常态,竭力装出满不在乎似地拿出了原不想抽的纸烟,可是,打火机里像是汽油告罄,怎么也打不出火来。
“请。”秋田嘲讽似地拿出打火机,为大原点烟。只见他夹着纸烟的手微微地在颤抖。
“大原君,让咱们直率地谈谈吧。”秋田等他点上烟,又进逼说。
“直说吗?再也没有比这更坦率的大实话了。”大原狠狠地抽了口烟,好容易才恢复了常态,作出了好斗的姿态。
秋田面前是一条死到临头还不肯就范的狡猾的野兽。
“别装蒜了。这没用。我去过清里工厂,也知道大西君在搞什么。告诉你吧,就连这产品的名称,大西都说了。”
秋田的这番话,把大原彻底制服了。依秋田看,大原怕的是把他和N气体连在一起。根据这样的推断,索性再吓唬他一下:
“我就以日本劳灾协会的名义,告你这小子,你看怎么样?不,我也不用大做文章,就把你贩卖人口这件事,捅给新闻界,他们一定会高兴得透不气来。怎么样,要不要试试看?”
大原那副虚张声势的架势完全垮了下来。烟也忘了抽,快燃到指间的烟头,烫得他直皱眉。
“你究竟想要我干什么?”大原声音也变了,低眉胁肩地问。这么一问,正表明他已经陷于穷途末路的绝境。
受到日本劳灾协会的医生这么跟踪追查,已经全盘输定了。日本化成公司一旦受到抨击,就会丑名远扬。这时候,大原深信秋田是以日本劳灾协会的身份,将自己作为被告,追踪而来的。先前和自己的那番“谈判”,不过是一种诱导询问的手法。所以,再问他也不会有回答,但什么都不讲看来也混不过去。
“请不要害怕。”秋田说。这会儿露出了善意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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