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流不止
这强烈的冲击令通子眼前发黑。自己可是稳居班级榜首的学生,竟然犯下与劣等生一样的错误。对自尊心很强的通子而言,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为什么其他同学只是看上一遍那篇难懂的说明文,就能准确地搞清楚老师的要求?找人一问才知道,原来一开始其他同学也没弄明白老师的意思,但他们互相打电话商讨了一番,发现某位学生的母亲刚好懂得这种技巧,后来这位家长就把方法教给了大家。
优秀作业被贴到了教室后面的墙上,其中自然没有通子的。通子把自己的作业拿回家扯得粉碎,扔进了纸篓。懊恼之情让她彻夜难眠。心中的气愤让她将此事迁怒于母亲,如果她还在世,或许就不会发生这件事了。人死不能复生,但如果父亲能稍微正常点儿,事情也不会如此。父亲那副样子,根本不可能为自己的暑假作业出谋划策,小孩没有母亲在身边陪伴成长还真是不行。要是母亲在身边,即便不知道正确答案,至少能帮忙出出主意,劝自己去问问朋友。麻衣子能在身边就更好了,她肯定知道那种方法,并把它教给自己。
通子的初中时代几乎没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相反,绝大部分都与次郎和他所带来的恐惧有关。除此之外,初二暑假的这份美术作业,也成为一件令通子久久无法释怀的屈辱之事。
初二第二学期,班上进行了新一轮的班长选举。让人吃惊的是,通子在选举中获得了绝对的人气。这样一来,继第一学期担任副班长之后,通子有望在第二学期成为正班长。然而,得知结果的班主任着了慌,原来他之前没把话说清楚,导致同学们误把选班委当成了人气投票。
班主任说明的欠缺之处在于,第一学期担任过班委的学生,第二学期就不能继续担任了。通子第一学期是副班长,因此这学期就没有担任班长或副班长的资格了。不过看到一边倒的结果,老师不禁有些犹豫,是否该破一次例呢?况且问题本身出在他说明不当,更何况整个班确实就属通子最出类拔萃,男生姑且不论,女生中也没人比她优秀。鉴于此,班主任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尽管不能让通子担任正班长,但可以让她连续两个学期担任副班长,其他学生都没有提反对意见。应该说,乡下学校的初中生,一向都不会反驳老师的提议。就这样,通子连续两个学期担任副班长的事定了下来。
到了秋天,班长会的事务逐渐变多。学生会活动、校规修订、穿制服的规定、各种活动计划,以及各个班级反馈来的意见报告……为了便于商讨,各班级的班长、副班长总是在课后齐聚一堂。通子是副班长,必然要参加这类讨论会,碰上召开班长会的日子,总要在学校里逗留到很晚。刚开始还会有指导老师来,后来看到工作步入正轨,就只有学生参加了。
十月底的某天,由于学生干部会结束后还要处理一些遗留事务,通子多在学校待了一阵。担任正班长的男生先走了,太阳也已经下山。由于老师早已不参加会议,教学楼里也看不到老师的身影。回教室的路上一片漆黑,只能听见从操场角落传来的阵阵虫鸣。
通子走进没有开灯的教室,准备依靠走廊上的灯光赶紧收拾好东西回家。之前教室里似乎开过分组讨论会,书桌分聚在几处,像分散在大海上的小岛。通子没能立刻找到自己的书桌,在教室里来回转悠了好久才找到。通子赶忙从书桌里翻出课本和笔记塞进书包,这时走廊上传来男生嬉戏打闹的声音,通子莫名感到一阵恐惧。正犹豫着该怎么办时,嬉笑声已传进教室,紧接着是“咚”的一声,不知是谁撞到了墙壁上。万籁俱寂的教室里,那声音大得足以吓人一跳。
教室门口有两个男生的身影,他们扭打在一起,像在进行相扑比赛,嘴里还不停嚷着“住手、住手”。通子觉得其中一个声音似乎曾经听到过,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人正是矶田辉雄。
“啊?”
另一名男生的声音响起。通子从未听到过这个声音,不知是谁。发现教室里有人的两人停止扭打,站在门边向通子这边望来。通子这才发现另一个人原来是藤仓次郎。她大吃一惊,没想到沉默寡言的次郎也会这样瞎闹。他给人的印象一向是孤僻安静、一脸阴沉。
“这不是加纳吗?”
矶田大声说道,说完走进教室,向通子而来。昏暗的光线中,依稀可见矶田撇着嘴、脸上带着平日的那种笑容。次郎紧随其后,也走进了教室。通子心中本能地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矶田的态度隐隐透出一丝傲慢,仿佛是在告诉藤仓,眼前的这个女生与自己的关系远胜过他,并且自己这就证明给他看。
“喂,加纳,你还好吧?”
矶田的声音听起来精神饱满,明显带着方才与藤仓打闹时的兴奋。通子还敏锐地感受到了掩盖在兴奋之下的支配意图,这让她十分反感。
“加纳啊——”
矶田故意把尾音拖得很长,像女孩子撒娇一样。一边说,一边走近通子。
“你还好吗?”
矶田猛地握住通子的右手,通子用力甩开,不假思索地在他的胸口上猛推了一把。自己和他没什么可说的,一旦开口,没准会咒骂不休。
矶田大吃一惊,呆立在原地,像玩到正酣的人被人兜头浇了盆冷水,一下子冷却下来。他脸上的笑容也骤然消失,感觉彻底变了个人。是通子把他惹恼了。朋友就在身边,矶田觉得颜面无存。但矶田的亲密态度同样使通子颇感意外。发生了姬安岳那件事,被惹恼的人不应该是通子吗?
矶田仿佛燃烧了起来,瞬间采取了粗暴的行动。他快速逼近通子,把她摁倒在旁边的书桌上。
几张书桌刚好拼在一块,够大又平整,仿佛预先设定好的一般。通子仰面躺倒在书桌中央,嘴里发出悲鸣,拼命扭动手臂挣扎,矶田的手却像钳子般紧紧钳住通子的双臂,让她无法动弹。
意识到再怎么做都是徒劳,通子睁开了双眼。双臂已被拉至头顶,并被矶田用手狠狠摁在书桌上。强烈的恐惧袭来,通子再一次奋力挣扎。但又不能用腿乱踢,那样裙子难免会掀起来。通子只能靠上半身来抵抗,然而这样根本全无效果。
从走廊照进淡淡的灯光,让通子看清了矶田脸上的表情。他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背后一定隐藏着对通子在姬安山所为的报复心理。通子觉得,正因为那种报复心理一直郁积心间,对方才会突然变得如此疯狂。
恐惧与懊悔使通子无法出声,这是她有生以来,头一次遭受男生的欺负。之前通子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屈服于男生的气力。沮丧之情让她想哭,所受的冲击却又令她欲哭无泪。
“喂,藤仓,帮我按着她一下。”矶田说道。
不知为何,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颤抖。通子感觉到次郎的手代替矶田的手摁住了自己的胳膊。
“解剖,解剖!”
矶田的声音听起来格外高亢。
“解剖青蛙!”
伴随着颤抖的怪笑,矶田高声嚷着。通子感觉得到矶田似乎很兴奋,这种情绪给通子的精神带来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混乱感觉,她突然觉得全身上下一阵麻痹,整个人无法动弹。或许是被矶田的话催眠了吧,麻痹感从心底传来,眼前浮现出那只被乙醚麻醉了的青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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