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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流不止

作者:[日]岛田庄司 时间:2022-12-31 09:02:35 标签:[日]岛田庄司 岛田庄司

  吉敷默默聆听。

  “听老头儿这么一说,峰胁立刻怒吼道:‘看吧,你小子在撒谎。手相上都表现出来了。’还让我快点儿说实话,免得受苦。”

  吉敷忍了好久,最后还是笑了出来。这真算得上足以在警察史上留名并不断传承下去的一场奇特作战了。人们常说老鼠逼急了都会咬猫,没想到被逼急的警察竟然会去请占卜师。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被捕一个月后。”

  “你认供之后吗?”

  “是的。第五天我就认供了……”

  “哈哈,不知这是谁出的主意,没想到峰胁这家伙还挺幽默。你当时是一口气招供的吗?”

  “不,是峰胁给出露骨的提示,诱导着我招供的。”

  “提示?”

  “是的。比方说问我凶器是什么?是菜刀、匕首、柴刀,还是锯子?举上一堆例子。我当然不知道,为了敷衍,我就说:‘是菜刀。’对方立刻叫嚷着说:‘浑蛋,菜刀怎么可能砍得下人头来?好好想想,是柴刀吧?!’我连忙说:‘对,那就是柴刀。’峰胁就立刻写了下来。”

  吉敷暗笑,心想原来如此。自己也算学到了一招,原来大家用的是这种办法啊!使用暴力逼迫对方开口,如果这种白痴做法也能行得通的话,那么不管对方是谁、想捏造什么罪行,都能成功了。这根本就是一场中世纪的魔女审判。共犯既可以说是恶魔,也可以说是外星人。因为没人喜欢挨揍,时间久了,无论捏造出如何荒诞无稽的故事,嫌疑人都会点头承认。

  “是因为他们从你家储物间里翻出一把柴刀,作为凶器带回警署,因此才这样问你的吧?”

  “是的,他们后来又去了一趟我家,把储物间翻了个底朝天,最终把柴刀和猎枪带回了警署。那两样东西都已经很长时间没人用过了,上面沾满了灰尘。”

  “猎枪也是?”

  “是的,那把枪是我父亲给我的,后来一直放在储物间,甚至都忘了家里还有这么个东西,没想到被峰胁拿去利用了。战后,驻日美军曾大举收缴过民间私藏的火器,但当时我父亲和我都觉得这东西没准日后能派上用场,就偷偷把它藏了下来。峰胁拿着枪威胁我说要把这件事申告给美军,美军会立刻把我拖去枪毙。不过他们心中还存留着武士的尊严,只要我愿意乖乖说实话,他们就不会去告诉美国佬。以此逼我招供。”

  “那你说了吗?”

  “无奈之下,我只得编造出一通谎言。就算我把实话说出来,也只会招来皮肉之苦。所以,我就按对方希望的那样说了谎。”

  “在做这些事之前,你应该先把律师找来。”

  “可是——”

  “嗯,我知道。”

  吉敷抬手打断了对方的话。那些人是不会告诉恩田可以这样做的,恩田本人又没有半点法律知识,这一点吉敷心里早已清楚。

  “审问一直是由峰胁主持的吗?”

  “没错,一直是峰胁。他说我是他亲手抓获的,岂能随意交给其他人?不管怎么说,那个案子毕竟是件大案,他似乎早已察觉,这是一个能让他出人头地的机会。”

  “峰胁有没有说过凶器上沾有血迹?”

  “他说经过调查,已经从上边检出了血迹。但那是撒谎!”

  “可你听说时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当然奇怪。但当时我已经被拷打了四天,意识已变得模糊。他们几乎没让我合过眼,脸上被打得鼻青脸肿,高烧使脑袋发晕,身上也疼痛不堪,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

  “他们有没有带你去指认过现场?”

  “他们拖着我走了不少地方。河合的伐木场、姬安山、北上川河畔,每天拽着我到处跑。有人围观的时候是最痛苦的,有时围观者还会冲我扔石头。毕竟都是些乡下人,就站在远处破口大骂,做得很过分。”

  “人又不是你杀的,却要带着你去指认现场,想必你一定很困惑吧?”

  “当时的情况可不是一个困惑就能讲清的。他们问我案发当天闯入河合家走的路线,这我怎么会知道?峰胁问我是从哪里进屋的,我一无所知,只能胡乱指点。只要周围有人旁观,峰胁的态度就会变得异常温和。这一点真是极为有趣,甚至连讲话的声调都会跟着改变。就算我否定他说的话,他也一点儿都不生气,还会用敬语问:‘请问,是这里吗?’如果我沉默不语,他甚至会用敬语说:‘是不是这里呢?”’

  吉敷苦笑不已。

  “看到这样一幕,看热闹的人里还有人说:‘他那种态度,只会纵容凶手,不给他点儿厉害尝尝是不行的。’我听到这种话只觉得无奈。审判的时候也一样,峰胁那家伙在法庭上大言不惭地说审问时他们始终使用敬语,不可能严刑逼供,从头至尾严格尊重被告的自主性,整个过程都极为民主。我实在很无语,当时我刚被带进屋,他就使劲儿打我的头,说我是个蠢蛋,说的话和证据不同。”

  吉敷轻轻点头,这种事很容易想到,峰胁就是那样的人。

  “那家伙就这样,硬逼着我,从我嘴里套出与证据相吻合的口供。”

  “那照他们所说,当日你的作案过程是怎样的呢?”

  “我从侧门进屋,先杀死了发现我之后准备逃命的河合太太;之后河合本人进来看到这一幕,吓了一跳,与我在藏有钱的茶柜边扭打起来。河合拿着柜子里的钱想要逃走,我紧追不合,最终在门外杀死了他。正巧这时他们的女儿弘子回来了,于是我连那个小女孩

  也杀了。大致就是这样。”

  “啊?”吉敷感到有些不解,“杀人的顺序是河合太太、河合,最后是他们的女儿,对吗?”

  “是的。”

  “峰胁他们如此断定的理由是什么?”

  “听说是从家具和墙上沾有的血迹判断出来的。说是机序啥的。”

  “是因为河合家里的家具和墙上,在河合夫人阿岁的血迹之上,又喷洒到了其夫民夫的血,是吧?”

  “对。还有一点,倒在榻榻米上的河合太太身上并没有沾到其夫的血,而在民夫的衣服和伤口周围却混有河合太太的血。”

  “嗯,所以才判断说丈夫是在妻子死去之后才受伤的。凶手伤害两人的凶器是同一件?”

  “是的。”

  “当时三位受害者的血型应该在证词里出现过吧?这一点我可以再去了解。我想问,他们说你是凶手,那又如何解释你砍下丈夫的头、并带走这一行为呢?”

  恩田听后歪了歪脑袋。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有关这一点峰胁是怎么说的?”

  “当时他是怎么说的来着?我一点儿都记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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