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流不止
抬头一看,只见据井正缓缓点着头。
2
“这一点也曾在终审法庭上提过,但终审法庭已不再确定案件事实了。应该更早一些提出来,事到如今才说,有些为时已晚。”
吉敷也点了点头。在对这一点感到不解的同时,也觉得搜查官的判断太不专业。如果是故意这么做,那这种行为完全可以说是欲盖弥彰。
“颈动脉被切断,伤口必定会喷出大量鲜血,这一点可以说是常识。估计找遍整个日本,也不会有哪个搜查官会不知道这一点,新手外行的话倒还说得过去。”
吉敷说完才想起,昭和三十三年,峰胁也才刚刚二十出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新手。因为缺乏实战经验,虽然证据如此明显,却还是把恩田当成了凶手。如果当真如此,就只能说恩田倒霉了。只有逼供的手段高超,对证据的分析能力却与外行无异,恩田竟摊上了这么一个搜查官。
“颈动脉被割断,真的会流那么多血吗?”
“那种状况就像被人用软水管往身上喷热水一样。之前我遇到过许多有过亲身经历的嫌疑人。”
“哦……”
“量非常多。据说江户时代,囚犯在接受斩首刑罚时,喷出的血差不多可以装一升的瓶子一瓶半。颈动脉被割断时的出血量大体与此相当,还会像喷泉一样四溅。所以,如果凶手当时没有刻意避开的话,全身上下,包括面部都应该会被鲜血溅到。现场不也到处是血吗?”
“确实如此。”
“就是这样的。另外凶手必定曾在现场附近的某处洗过脸和手,那副模样根本没法见人。”
“嗯,检察官说,这些事凶手都是在北上川完成的。”
“恩田事件不是在下午四点到五点之间发生的吗?如果做完这些事后立刻下山,到山脚时应该还没过黄昏吧。那个样子根本无法见人。现场附近有没有小河、池塘,或者水井之类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记得有哪份资料提到过这一点。”
“河合家里和伐木场里应该有洗手间和水井吧,那些地方的情况如何?”
“似乎没有清洗过血迹的痕迹。”
“也就是说,当时检察官的解释是,恩田幸吉在接连杀死一家三口之后,用柴刀砍下河合民夫的头部,接着手持人头,带着凶器柴刀和菜刀等物,满脸满身鲜血地走下山去。在北上川河畔清洗过面部、双手和凶器后,将人头丢弃到河边,带着凶器回了家?”
“大致是这样的。刚听来似乎确实不大可能,但当时正值十二月,尽管当天没有下雪,积雪仍很深。当地地处乡下,一到冬天外出的人就更少。更何况事情发生在昭和三十三年,不会像在东京似的到处都是人。
“最大的问题还在于尸体的头。或许你觉得放在北上川河畔会引起他人的注意,但那是夏天时的情况。就当时的季节而言,倒也未必。加上当晚就下过雪,尸体的头部很可能会被积雪掩埋,也有被野兽叼走的可能。”
野兽把人头叼走?莫非盛冈的山里还有狮子?人类的头颅,其重量堪比保龄球。据井的话听起来像是完全站在检察官那一边的。
吉敷只得从律师的角度反驳道:“就算事情发生在昭和三十三年的冬天,从当时的情形来看,如果凶手行凶之后马上下山到河边去,到达河岸最早很可能是下午五点左右。这种时候街上应该还有微微的亮光,凶手就这样沿着北上川河边走吗?会遇到人的吧!当时控方说凶手是在哪里清洗血迹的?”
“他们说凶手是在距离案发现场最近的河边清洗柴刀上的血迹的。”
“柴刀上的血迹啊……虽然控方一直把这个挂在嘴边,但在我个人看来,柴刀和菜刀上的血根本就不是什么大问题。关键在于凶手面部、衣服和手上的血。这些血迹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对凶手而言这才是最可怕的。当然,用雪擦一擦的话,确实能擦掉一些,但这种程度根本不够。而且血干掉之后,会使衣服变得硬邦邦的。不管怎么样,这些血迹必须赶快用水洗掉才行。
“人血一般会在八分钟内干掉,比水还快。全部干掉以后,身上的衣服就会硬得像胶合板,会妨碍行动。就算之后拿去洗,也很难洗掉。这是首当其冲的问题,凶手最先想到的,应该是去洗干净自己身上的血,而不是柴刀上的。
“但峰胁他们却根本没把这个当回事,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认定凶手是恩田。他们将恩田外套上沾的血迹看做是行凶时反溅回来的血,觉得需要清洗的只是柴刀和菜刀。恐怕这也成了法庭上他们的说辞。然而事实上,这种性质的行凶,血量绝非仅止于这种程度。割断颈部连杀三人,其现场景象与从未经历过的人所想象的完全不同。”
“那么,恩田外套上的血,并不是在行凶时沾上的?”
据井仿佛如梦初醒。
“血那么少,当然不是了。”
据井闻言不断地点头。
“能有你这位现场搜查老手的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
吉敷不禁在心里感叹,之前你一直主张恩田是冤枉的,其实心里根本就不确定吗?
“当时姬安警署的那些警察,难道就不明白这一点吗?”
听到据井的问题,吉敷稍稍犹豫了一下。
“除了峰胁之外,其他人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据井沉默不语,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那表情仿佛在说,既然如此,他们又为何绝口不提呢?警察身为法律的使者,又怎会做出这种事来?
吉敷说道:“就我个人来看,行凶之后,凶手首先考虑的应该是洗净面部和双手。凶手将河合的人头和凶器带走,洗净血迹后扔在附近的可能性很大。如果凶手身上穿着长外套之类的上衣,而水边又人迹罕至的话,为了保暖,或许会继续穿一夜。但到了第二天早晨,必定会将衣服扔掉。衣服上沾了那么多血,根本不可能再穿下去。”
“的确如此。”
“就算凶手脱下河合的衣服穿在身上,也必须在回到有人的地方前,把沾有血迹的衣服扔掉。虽然最好能找到那件衣服,但事到如今,估计也不太可能了。案发之后,警方也曾在姬安岳里展开过彻底搜查。”
“是的。不过当时警方认为恩田把河合的人头埋在了土里,所以才在现场附近展开搜查的。”
“搞不好那时查出过什么来呢……”
“可能查出什么?”
“如果在那附近有水源的话,水源附近或许会留有血痕或沾血的衣服之类的东西。你是否知道些情况?”
“记得控方提供的资料上并没有提到过这些。”
“是吗?我知道了。请允许我记录下做这份尸体鉴定的老师的姓名和大学名字。还有,你这里是否留有做精神鉴定的老师的姓名和所属大学的资料?”
“嗯,有,请稍等片刻。”
上一篇:奇想·天动/异想天开
下一篇:飞鸟的玻璃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