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的玻璃鞋
但对于思想已经西化的西田优子来说,这种行为是绝对无法忍受的,甚至觉得,只有死才能洗刷这种耻辱。西田优子是新时代的日本人,而大和田刚太则是旧式日本人的代表。当今日本,正处于这种新旧世界观共存的时代。旧式日本人认为理所当然的行为,在年轻人心里,却很可能足以导致杀人放火。
这个案子也是典型的日本式犯罪吗?吉敷竹史在心里琢磨着。最近这种“有个性”的案件越来越多了。难道是时代转型的缘故?频繁遇到这类案件,这次也是一样,还有一个原因是,女性参与社会活动的意识日益增强了。这类案件反映出在旧日本社会,长辈和男性无论施加了何种暴行,都要求女性无条件地容忍和接受的现象。这种旧日本男人的不良形象,更加深了当今女性对他们的厌恶。
当今女性对旧风俗的反感,有很多地方确实值得同情。可换一个角度来看,如今又轮到女人施暴了,因此对她们的某些过激抵抗行为,还是应该辩证地看待啊。
一直以来,日本社会都要求女性,要像仆人一样服侍男性,绝不允许有半点造反情绪。而一旦她们揭竿起义,不再做顺从的绵羊之后,事态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失去理智的女人们,必定会将疯狂进行到底。
这些现象,都有可能招致日本式价值观的崩溃。日本的国民都知道,封建社会的瓦解、民主国家的建立,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完成了,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直到现在,真正的民主制度,才初显端倪;而整个日本民族,如今正经历着时代变革的阵痛和混沌。
流行于全世界的价值现,空降到日本列岛后,其锋利的棱角,正被一点一点地打磨殆尽:一边大打男女平等主义旗号,可另一边,仕途主义①还大行其道;一边强调尊重员工个性,一边又施行公司优先主义;一边鼓励公民重视家庭,一边又宜扬拼死工作的工蜂主义……混蛋,这类矛盾的价值观,在当今日本比比皆是。而分别将这些对立面,奉为真理的人们,最近也围绕着他们的信仰,发生了严重的思想冲突。
①仕途主义,在这里说的是日本人不辨是非,唯命是从的劣根性。
在已摆脱贫困的日本,单纯的抢劫杀人、强暴妇女等恶性犯罪,尽管依然时有发生,却已经不再引人关注。犯罪率跟国外相比,也处于低水平。而由于价值现混乱,引起的新型犯罪,则日益严重,这可是直接关系到国家未来命运的问题啊。
列车到达酒田车站,站台出人意料地安静,下车的乘客也很少;检票口前面的候车室虽然不大,却显得精致舒适。
吉敷竹史问检票员,怎么去酒田港,对方回答说:坐出租车去比较方便,吉敷竹史又问:前往飞岛的联络船,什么时候出港。检粟员想了想,然后拿起身边的文件夹,“哗哗”地翻阅起来。
“夏天的话有两班船,一班是早上八点二十分,另一班是下午两点。”
吉敷竹史赶忙看看手表,已经过了下午四点,看来今天是不可能坐船过去了。
接着,吉敷竹史又询问了酒田市图书馆的位置,检票员取过一张市内的简略地图,指给他看。吉敷竹史说了声谢,而后走出站台。
离开检票口,走进车站大厅,光亮的路面上,稀稀落落地散布着一些从东京来的旅客。走出大门,眼前便是停满了出租车和巴士的广场,车子整齐地排成一条长龙,静候着上门的生意。广场对面耸立着一家旅馆。此时广场上的人不多,给人一种休假日的感觉,和昨天热闹非凡的飞鸟,形成了鲜明对比。
吉敷竹史随便向四周望望,无意中看到车站大厅外面的墙壁上面,挂着一张飞岛的宜传海报,巨大的“飞岛”二宇下面,还附了一条广告语:“观光和传说之岛”,不过,最令吉敷竹史感到惊讶的是,海报上飞岛的外形轮廓,和《飞岛的玻璃。第二页的涂鸦一模一样!
终于来到故事发生的真实之地了!吉敷竹史心中确信:书中那个用铅笔画的缩略图,并不是琵琶湖,而是飞岛!因为两个地方的轮廓有些相似,使得自己被误导了。现在脚下所踩的,毫无疑问,才是宫地贞子口中,那片自己“最深爱的土地”!……
此外,另一个收获是,涂鸦上那个旋涡形标记,所指示的位置。经过仔细观察,发现车站海报上相同的位置,正好写着“荒崎”两个宇!
终于找到了!……荒崎!这里的确有名叫“荒崎”的地方啊!……
“好!……调査工作重新回到正轨了。”吉敷竹史慢慢恢复了自信,大步走出车站。登岛得等到明天,而现在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要做。
吉敷竹史打车来到图书馆,向工作人员出示了证件后,便跟着其中一位,朝阅览室走去。途中遇到了得知此事,而赶过来的馆长,之后就由他带领,吉敷竹史来到了阅览室。
在谈到飞岛的历史时,馆长表示,这里保存了很多相关资料,其中大部分是幕末时代遗留下来的。吉敷竹史问馆长:自己能在这里待到几点,馆长说图书馆八点关门,而在这之前,他会一直在办公室里。对于吉敷竹史来说,这段时间足够了。
馆长问他想査些什么,吉敷竹史说要找昭和四十七年,七月二十一和二十二号两天的当地新闻,馆长非常肯定地点点头说有。
“混蛋,真是太好了!……”吉敷竹史兴奋得差点叫出声来。他想弄清楚那两天,究竟有没有发生那桩离奇的事件——也就是宫地贞子在她的书中所描述的,父女两人乘船进入一个洞窟,而后水面诡异地喷发出水柱,将小船高高顶起,又重重地摔下来,直接导致了她父亲死亡的事件。这段描述的真伪,是一个重要的疑点。如果确有其事,那么当地的新闻报刊,多少会有些报道;而找到了相关记载,事件的来龙去脉,及其中隐藏的诡秘,便终可水落石出。
吉敷竹史心想,万一此事确实发生过,那自己一定要亲自着手调査。这样一来,即便最后无法顺利侦破大和田案件,能解开过去这桩悬案的奥秘,也不虚此行。所以,一听到图书馆依然保存着当年的新闻记录,吉敷竹史感到无比振奋。
馆长走了出去,说是要找新闻资料的负责人。吉敷竹史在这个空荡荡的阅览室一角,找到张凳子坐了下来,馆内的空调马力不够,略感闷热。
片刻之后,一个个子不高的男子出现在门口,对吉敷竹史说:“请这边来。”
吉敷竹史跟在他的后面,经过铺着油毡地毯的走廊,登上安静的楼梯。
“这里就是资料室。”男于一边开门一边说。屋子里整齐地排列着很多架子,架子上堆积着大大小小的箱子,每个箱子表面,都用马克笔标注着里面资料的内容。
“新闻类的资料放在最最里面,要找的话,估计挺费事的。请您到那边稍等一下,我这就去找昭和四十七年后半年的箱子。”男子用带着口音的语调,彬彬有礼地说道。
“等等,请问一下,你知道‘Kimokeda’是什么意思吗?”吉敷竹史将男子叫住,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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