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物语
据说进修生们为此一年中大半时间在南大陆各地度过。
“既有自己决定的观测地点,也有前往帕克桑教授指定的地方。也有目的地极偏僻荒凉,那是便要从搭建观测小屋开始着手,很辛苦。即使没碰上这种事,因他是极严厉的老师,所以观测稍为疏忽,马上就被判不合格。”
话是这么说,辛·申西却显得兴致盎然。在他生气勃勃的脸上。亘忽然叠影了现实的同学宫原佑太郎的脸。宫原不是拼命用功的尖子,而是喜欢学习的人……
突如其来的涌出难以抑制的怀旧、想家、想念同学的感情。虽然明知不是时候,却无珐控制。我在这种地方干什么呀?做这样的事情,又能怎么样呢……
“哎呀,抱歉。”辛·申西担心低眨着眼,“你整整躺了三天,身体一定很弱,我却只顾着聊天。”
“不、不,没问题。”亘摇晃着脑袋。不可以动不动就向这么好心肠的人掉眼泪,那就变成撒娇了。
“已经有一年多独自关在这里了,偶尔与达鲁巴巴运输商人说个三言两语而已,所以憋太久没说话了。”辛·申西挠着头说。
来,趁没凉喝汤吧。“
亘点点头,两手捧起大汤碗。
“我睡了整整三天哪……”
“对呀,『伤心沼泽』的毒走遍全身,昏睡不醒。”
“啊,我是在哪里?”
辛·申西轻摇着食指反问:“完全不记得了?”
并非不记得——在『伤心沼泽』发生的事情——此刻恍如旧梦破碎不堪,无从把握,虽然细节弄不清楚,不过,在那里有过什么事,自己做过什么事,都没有忘记。贴在心上。
“你知道提亚兹赫云这个城镇吗?”
“知道。”
“你倒在湿地里,隔着『伤心沼泽』就是提亚兹赫云。我们这间观测小屋,在那块湿地的边缘。”
此刻注意到,透过朴素的格子纹窗射入的阳光,已是很浅的暗红色,时近黄昏。
“三天前大约现在这个时候吧。我发现一匹乌达在小屋后面徘徊。乌达背上有鞍,还套着防湿地陷足的蹄垫,所以我就想,可能有人在『伤心沼泽』出事了,于是过去看看。结果见你倒在沼泽出口附近。”
亘再次表示感谢。他强忍着胃部向上顶的恐惧感。问道:
“还看见其他人吗?或者不是人,例如拉着货车的乌达之类”
辛·申西摇摇头:“不,没看见。有人跟你做伴吗?”
“没有,不是跟我做伴的。”
“是吗?那匹迷路的乌达,因为我无法照料,也没有饲料,昨天拖了路过的达鲁巴巴运输商带去附近的桑村,请人暂时照看。那边有懂照料家畜的人。你身体恢复之后,随时可以去取。”
亘慢慢地喝着汤。本该美味的汤,入口却味如嚼蜡。
雅哥姆的乌达到那里去了?不在沼泽里,意味着雅哥姆又骑上乌达,驭着装了沼泽毒水的瓶子,前往某个地方?如果是这样,雅哥姆还活着。留在亘心上的恐惧情景,只是幻觉而已。不过是显示沼泽水的毒性的噩梦吧。即便莉莉·茵娜,也还活蹦乱条吧。那个石头婴儿,根本不存在。
一定是那样子,错不了。希望是那样。因为我根本没有杀雅哥姆的意思。虽然确实对他很生气,因为他的脸、他的言辞太像爸爸了。虽然我确实很害怕,因为他代替爸爸说出了爸爸的真实想法。可是,尽管如此,我也没有动过杀人的念头。那种事我做不来。我不是那种人。
不过——自来幻界之后,我——亘,不是已经做成了不少连自己都难以置信的事情吗?拼尽智慧和体力,与怪物搏斗。虽然两度差点儿被处死。但两次都没有哭闹。必要时,随时都会拔出『勇者之剑』……
忽有所悟:自从最初在『尝试洞窟』里经受考验。被四大神将授予四种力量以来,亘已变得有别于现实的亘了吧?正因如此,才是『旅客』。现实的三谷亘已无法与幻界的亘相比,此刻的亘智勇双全,强大自信,如果真决心那么做,亲手杀人,也有可能做得到。
这样一个亘,岂不是三谷亘一直向往着的『勇者』吗?所以正配得上『勇者之剑』吧?
雅哥姆是个恶人。也许莉莉·茵娜没他那么坏,但在只顾自己、私欲熏心方面是同类。即便那些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发生得事,亘也不可大必苦恼、痛责自己吧?
“你可是高地卫士哩。”
被辛·申西问及,亘看着自己的火龙护腕。辛·申西也看着他的护腕,然后微笑道:
“你来自哪个警备所?”
“加萨拉。”
“是吗?从很远的地方来哩。”
“我这样的孩子高地卫士,挺奇怪吧?”
“不会啦。在我出生的故乡下,在不能种庄稼的冬季,大人们都外出打工,村里就老人和孩子,还必须保护村子不受盗贼、怪物侵害。所以,村头是个躬腰老人,卫士们也是小不点儿。不过,他们都做得很棒。”
辛·申西害羞地挠着头。
“只不过,说到我自己,则是个胆小鬼,完全帮不上忙。”
太阳下山,小屋内昏暗起来。辛·申西站起来,点亮了桌上的煤油灯。柔和的金黄色灯光照亮了房间,微微飘荡着中药似的煤油气味。
“不过你独自在这种地方进行观测、研究啊,不是挺勇敢的吗?“
“哎呀,这个嘛,”辛·申西羞涩地笑了,“这跟勇敢不一样啊。这只能说是读星的工作啦。”
他还想说什么的,但突然气馁了。沉默起来,给人的感觉是:他回想起很隐私的伤心事。
真是很内向啊。亘心想,也许不好打听太多。
——我的火龙护腕。
用手指碰一下红色的皮革。
卡茨说过,如果高地卫士染指不义之事,不用多久就会被这个护腕封藏额火龙之焰烧毁。对了,在『伤心沼泽』遇上乔佐时,这烈焰的威力不是已让他看得一清二楚了吗?
不过,亘的护腕就在受伤。这就是说,亘并没有犯错误。
那些事情,不过是幻觉而已吧。
不过,即便真的发生过,亦非不义之事——该是正义的裁决吧?
——不行,想着这事,人会疯掉。
是梦,就是梦,全都是梦。就这样认为吧。可是,杀人并没有『正义』可言呀。真正的勇者,不可以干出杀人的勾当啊。
“我并不是要查问你:你是在去哪里的途中吗?”
被辛·申西这么一问,亘抬起视线。
“你是在调查『伤心沼泽』吗?”
“不,不是。不是调查『伤心沼泽』。”亘冷不防地就撒了谎,“其实,我和朋友失散了。”
亘简单说明了在利利斯郊外发生的事。辛·申西瞪着聪明的大眼睛,倾听亘的叙述,未几,他眼睛暗淡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