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生邸事件
孝史在那里停下脚步,汗水从额头沿着脸颊流下来。
这时,从门后传来啪跶啪跶类似脚步声的声音。然后,令人惊讶的是,接下来传出的是笑声。那是年轻女孩的声音,却不是阿蕗。
那扇木门的门把,也是切割成棱角的精致玻璃制品,门中央还镶嵌着切割成几何图形的玻璃装饰。透过玻璃隐约可见模糊的人影。
孝史握住门把,轻轻转动,把门打开约十公分。女孩的笑声变得更尖锐了。
「来呀!来呀!鬼,我在这里!」
活泼开朗的声音像在唱歌似的。孝史从门缝窥伺室内。
他看到一个年轻女孩,穿着花色艳丽的朱红色和服,头发和阿蕗一样梳成发髻盘在脑后,不过她的发髻上簪着闪闪发光的发饰。
她大约二十岁左右吧,不过女人穿着和服,年龄很难猜得准了。她拍着手,高声地笑着,看来非常开心。
「哎哟!阿蕗,不是那边,我在这边啦!」
孝史按住狂跳的心脏,寻找阿蕗的身影。眼前有一把椅背很高的椅子,正好挡住了他的视线。
「小姐……」是阿蕗的声音。从右边稍远的地方传过来。
「请您饶了我吧!」
那是相当冷静、有礼的声音,听得出声音里微微带着笑意。
正好在这时候,从孝史窥伺的房间的某处传来开门声。接着脚步声响起,好像是有人进来了。
穿着朱红色和服的女孩说:「啊,哥哥。」便从孝史的视野里消失了。
这是个好机会。孝史伏低身子,匆匆窜进室内。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对于进去之后该怎么做完全没有计划。但是,他看到离门不远的墙边,竖着一架金色的屏风,正好挡住墙角。孝史便溜到屏风之后。
幸好,没有被任何人发现。他谨慎地从屏风后探头出来,仔细观察室内。孝史发着抖呼了一口气。
在场的总共有三个人。一个是那个身穿朱红色和服的女孩,另一个,就是那个被称为「哥哥」的人吧,是二十五岁左右的男子。他穿着灰色长裤和白衬衫,脚上穿着室内拖鞋。他脸颊瘦长,但理得短短的发型,不太适合他。
而第三个就是阿蕗。她的模样把孝史吓坏了。阿蕗整头整脸罩着一块像包袱巾的布罩,手上还拿着抹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珠子,你这在做什么?」青年说,语带责备。
「我在玩呀!」朱红色和服的女孩回答,「我和阿蕗正蒙着眼睛玩捉鬼呢!对不对,阿蕗?」
「是的,小姐说的是。」
手上拿着抹布,头上罩着包袱巾的阿蕗点头回答。于是,青年走到阿蕗身边,帮她取下那块包袱巾。由于后颈的地方打了结,花了一点时间才解开。
从包袱巾下露出脸来的阿锯,表情虽然有点不自然,眼角、嘴角却都带着笑。
「你不觉得这样恶作剧很不对吗!」
刚才的青年斥责那个名叫珠子的朱红色和服女孩。阿蕗开口打圆场。
「贵之少爷,请您不要生气,小姐只是在玩罢了。」
「就是嘛!」珠子抓着和服的袖子,晃来晃去,「一直下雪,我好无聊。爸爸又不许我出去。」
「就算这样,你也不能做这种孩子气的事,很危险的。阿蕗可是在工作啊!」
珠子故意赌气:「哥哥每次都这样,每次都偏袒阿蕗。」
然后,如三流演技般,做作地把头撇向一边,转身向右,啪跶啪跶地跑向房间左边的门,接着就跑出去了。关门的时候,朱红色的和服袖子还翻飞了一下。
孝史看得目瞪口呆。那女的在干嘛啊?
但是,留在房里的两个人,却对珠子的行为举止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阿蕗走向前,行礼道歉:「真是非常抱歉。」
那个叫作贵之的青年看来很生气,把包袱巾用力一甩,挂在手臂上。
「你没有必要道歉。以后要是珠子再做那种事,不必客气,尽管骂她。真是拿她没办法。」
他好像真的动气了。青年那对明显的大耳朵有点泛红。看来那怒气里也包含若干「羞耻」的成分。
「你在打扫的时候,她突然拿这个蒙住你的头?」贵之问。
「是的,」阿蕗露出笑容,「不过小姐立刻就接着说:『猜猜我是谁』,所以我马上就知道是小姐了。」
「刚才听到尖叫声,吓了一跳。」
「对不起,我太没规矩了。真是丢脸。」
阿蕗又低头行礼。贵之把手放在阿蕗的肩上说:「你不必这样道歉。没规矩的是恶作剧的人,知道了吗?」
说完,贵之便拿着包袱巾,从珠子离开的同一扇门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阿蕗一个人。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微笑在脸上绽开。
「阿蕗。」孝史小声叫她。
阿蕗跳了起来。讽刺的是,她差点就发出比刚才更吓人的声音,扔下抹布急忙用两手按住自己的嘴。孝史也慌了,要是贵之听到声音又回来就糟了。
「是我,在这里、这里。」
孝史从屏风探头出来,向阿蕗挥手。阿蕗一双眼睁得大大的,愣在那里,突然又回头看着贵之他们离开的门。确定没有人会来之后,匆匆穿过椅子跑到孝史这边。
「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句话就刺伤了孝史的心。
「我也听到尖叫声,吓了一跳,就跑过来了。」
「哎呀,这样啊。」
阿蕗双下抚着脸颊,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谢谢你,对不起喔。」
「那是谁啊?一个女孩子,竟然那么孩子气地恶作剧。」
阿蕗再次看了看四周的状况,在孝史旁边蹲下。
「那是这里的小姐,珠子小姐。」
「那个男的呢?是她哥哥吗?」
「是的,那是贵之少爷。你不可以直呼那个男的。」
阿蕗以认真的表情纠正孝史,孝史觉得好生没趣。不管是刚才的互动也好,还是阿蕗在睡衣那件事时提到贵之的名字时也好,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阿蕗对贵之怀有好感。
「你最好赶快回房间。这个地方府邸的人都会来的。」
「好漂亮的房间啊。」
孝史再度环顾室内。
这是个挑高的西式房间,高度大概有一般住家的三层楼高吧,天花板的四边有粗壮的梁,内侧也是以粗壮的梁格成六角形。天花板上没有梁的部分,全都挂着布幔,而且布面上满是精巧的刺绣。布幔和所有的刺绣都是高雅的暗红色,或者应该说,整个色调是统一而沉稳的红色系。
壁纸也一样。该怎么说呢?摸起来,可以感觉到上面的凹凸,不是印上去的,应该是手工刺绣吧。天花板的部分看不清楚,不过墙上布幔刺绣的图案像是大朵的牡丹花、叶子,还有小鸟在枝叶间飞舞。
地板上铺的是深红色的地毯。颜色是单色,不过仔细看就知道织工很讲究。上面有凸起的线条,厚得连脚趾都陷在里面。如果是赤着脚走在上面,几乎不会发出任何声音。所以刚才那名叫珠子的女孩,才能够偷偷地走到正在扫除的阿蕗身后而不被发现。
「这里是起居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