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彼得的送葬队伍
在淋了水变得泥泞的余烬中,发现掺杂许多烧剩的万圆钞残骸。
「是那笔钱吗?」
不可能是别的东西。
「家人对那笔钱似乎毫不知情。」
「他没告诉家里人。」
坂本家的人吓坏,开始寻找失踪的儿子,于是也联络前野。
「居然做出那种事,这就是他得到的结论吗……」
坂本很想要那笔钱,却也忌讳着那笔钱。想要,但不能据为己有。不能收下诈欺师的钱,要送人又舍不得。干脆消灭这笔钱算了。
这么痛苦地折磨自己的钱,不如烧掉。
同时,他也消失不见。
「柴野小姐,你待会儿要回去工作吧?」
「是的,今天的班到晚上八点。」
「如果想东想西,会对工作造成影响。接下来交给我们,你先忘掉这件事吧。即使慌张也没用。田中先生也说,坂本不是小孩子,不必太担心。好吗?」
「谢谢,我会这么做。」
我回到妻子身边,继续购物。快一个小时过去,妻子在某家精品店试穿,手机又响起,画面显示「前野芽衣」,但我还没接,铃声就切断。
我刻意没回拨。从冲过头的芽衣个性来看,也许是拨给我后,觉得不可以这么慌张。如果有进展,她应该会再打来。
手机陷入沉默。
我要自己不去想被烟熏得漆黑的金属罐,还有贴在底部烧剩的万圆钞票。坂本烧掉多少?他收到的一百万圆全额?还是用掉一些,剩下来的钱?
坂本「消失不见」——我在心里不断抹去这个念头。他只是外出而已。或许就像田中说的,明天左右,他就会突然现身来找我。杉村先生,我还是想在东京找工作,但第一步该怎么办?
清单上的购物全部解决,前往最后目的地的百货公司停车场时,已快晚上七点。今晚约好要在大哥家,和孩子们一起吃披萨。
妻子爱车的后车厢和后座都塞满一包包礼物,我坐上副驾驶座,在系安全带时,手机响起,是足立则生打来的。
「喂,杉村先生?」
背后传来电视声,似乎也有人声。
「啊,晚安。不好意思,我在外面。」
足立不听我回答,匆匆接着道:
「你没看电视吗?你在哪里?外面?我在店里跟大家一起看到新闻,简直快吓死。杉村先生,你没事吧?」
没事?为何这么问?
「我和内子去百货公司。新闻怎么样?」
足立则生旁边有人说话,他「嗯、嗯」应着,然后回答「我朋友没在车上」。没在车上?什么车?
「杉村先生,幸好你平安无事。呃,快去看新闻。警察可能会联络你。」
怎么回事?看到我的表情,妻子不安地瞪大眼。
「又发生公车劫持事件。」足立则生解释。「那班公车……海线什么的,跟九月那时一样的市区公车,停在一样的地点。歹徒挟持人质,关在公车里。」
妻子搭着我的手臂,询问:「什么状况?」
我默默抓住她的手。
「歹徒自称坂本,是个年轻男子。他告诉警方,他是九月公车劫持事件的人质,要求把当时和歹徒谈判的警官带来。」
我的手机差点滑落。
「从电视画面看不到,但现场记者说他带着生鱼片刀。人质数目还不清楚,但司机在车上。」
「女司机吗?」我问。「是柴野小姐吗?」
「我不知道名字,不过是个男司机。」
杉村先生、杉村先生,听得见吗?足立则生的话声忽然变得遥远。
※
我安排妻子去大舅子家,招计程车前往公司。从这里可搭计程车短程抵达任何地方。我知道「睡莲」的老板在厨房放了台电视,而且那家店全年无休。
不出所料,老板在没有客人的店内看电视,十四寸液晶小荧幕上映出熟悉的公车。老板的表情明显松一口气。
「啊,这回你没被卷入。」
抵达「睡莲」时,我陆续收到其他人的来电。先是田中,然后是迫田女士的女儿美和子、北见夫人与司。与足立则生相同的时刻,大伙都在电视上得知发生新的公车劫持事件。我们激动地讨论。
「联络上柴野小姐没?她今天的班到八点。」
「她应该是开别条路线吧。客运公司应该已联络她。」田中出声。「那小鬼到底在想什么?你什么都没听说吗?」
「我什么都不知道,但坂本的样子一直不太对劲。」
「那个小姐会不会也参一脚?她都不接电话。」
「请继续打打看。」
「杉村先生有没有接到海风警署的联络?」第一个担心这个问题的是迫田美和子。「坂本先生究竟想干嘛?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不清楚。总之,请别慌。坂本提出什么要求——不,还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坂本……令堂的状况如何?」
「家母什么都没发现。」
北见夫人和司只是想确定我没事。「抱歉,这么惊慌。可是,看到一样的状况……」
「嗯,真的会慌乱。」
不知为何,唯独前野完全没联络。打过去直接进入语音信箱,传简讯也没回复。
电视画面的影像没有变化。三晃化学围栏上的那些电灯泡,即使从外头望去,一样绽放着黄浊的光芒。公车内很暗,只有驾驶座亮着。司机不在那里,但根据现场报导,人质是包括司机在内的两人,疑似被吩咐坐在地板上。
歹徒的身影晃过车窗。确实是一名年轻男子,但无法确认长相,也看不到刀子。真的是坂本吗?他会拿着生鱼片刀乱挥吗?
有来电,是田中。「喂,小姐真的不接电话。」
「我也打不通。」
「山藤警部有没有联络?」
「我这边没有。」
「唔……冷静想想,这跟我们无关。我们一无所知。」
田中的语气像在说服自己。
「如果坂本要求我们去现场,我们应该会接到联络。」
「他叫我们去干嘛?」
「谁晓得?我只是提出这种可能性。就我听到的,坂本想和山藤警部谈话。」
「我怎么不知道?你在哪一台看到的?」
说着说着,手机没电,通话中断。老板借我充电器,离开厨房,把「营业中」的牌子翻面,接着泡起咖啡。
「这孩子一开始就报出身分。」
老板从新闻节目打出速报便守着电视。
「他表明自己是九月的公车劫持事件的人质,要警方确认。」
「是本人打电话报警的吗?」
「不是,他让两名乘客下车,要他们传话。」
他十分鎭定,还说只要警方听从他的请求,就不会伤害人质。
「嗳,喝杯咖啡吧。」
老板不是拿平常的杯子,而是用马克杯端来咖啡。
「这次的事件,杉村先生你们不需要惊慌。你们跟此案无关吧?」
之所以是疑问句,是老板听到我先前的对话有些不安吧。
我盯着蒸气升腾的马克杯,「我不晓得能不能说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