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者
“很棒的推理,”贝雅特打了个哈欠说,“我们可以去问史丹奇,但他已经死了,所以也无所谓了。”
哈利看着贝雅特,只见她眯着因缺乏睡眠而发红的双眼。她处事圆滑,不会说出哈利身上散发着新旧混杂的酒臭味,或者说她够聪明,知道当面说出来也没意义。但哈利也明白现在贝雅特对他没信心。
“车里的证人是怎么说的?”哈利问道,“史丹奇是从左侧人行道逃跑的?”
“对,她在后视镜里看见他,然后他在转角处摔了一跤,我们在那里发现一枚克罗地亚硬币。”
哈利朝转角望去,上次他去那个转角时,有个红胡子乞丐站在那里,说不定那乞丐看到了什么,但现在气温是零下八摄氏度,转角处一个人也没有。
“我们去鉴识中心。”哈利说。
两人沉默不语,驾车驶上托夫德街,上了二环,驶过伍立弗医院。车子经过松恩路的白色庭院和英式砖房时,哈利打破了沉默。
“把车子停到路边。”
“现在吗?这里?”
“对。”
贝雅特查看后视镜,按他说的停下。
“打开双闪,”哈利说,“然后仔细听我说,你还记得我教过你的联想游戏吗?”
“你是说不经思考直接说出来?”
“或者在产生‘不应该有这种想法’的念头之前说出你的想法,把脑袋清空。”
贝雅特闭上眼睛。外面有一家人穿着滑雪板从车子旁边经过。
“准备好了?好,是谁派罗伯特·卡尔森去的萨格勒布?”
“索菲娅的母亲。”
“嗯,”哈利说,“这答案是从哪里来的?”
“不知道,”贝雅特睁开眼睛,“据我们所知她没有动机,而且她绝对不是那种人。也许因为她跟史丹奇一样是克罗地亚人吧,我的潜意识没有这么复杂的思绪。”
“这些可能都是正确的,”哈利说,“除了最后关于你的潜意识的部分。好了,换你问我。”
“我要……大声问出来?”
“对。”
“为什么?”
“问就对了,”哈利闭上眼睛,“我准备好了。”
“是谁派罗伯特·卡尔森去的萨格勒布?”
“尼尔森。”
“尼尔森?谁是尼尔森?”
哈利睁开眼睛。
他对着迎面而来的车灯眨眼,觉得有点晕:“我想应该是里卡尔。”
“很有趣的游戏。”贝雅特说。
“开车吧。”哈利说。
夜色降临厄斯古德,窗台上的收音机里传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真的没人认得出你吗?”玛蒂娜问道。
“有些人认得出来,”他说,“但是要学会看我的脸得花时间,大多数人不愿意花时间。”
“所以跟你无关,而是跟别人有关喽?”
“也许吧,但我也不想让别人认出我,我……就是这样。”
“你可以消失无踪。”
“不是,正好相反,我会渗透、侵入,让自己隐形,然后潜入我想去的地方。”
“但如果没人看见你,有什么意义?”
他用诧异的神情看着她。收音机发出叮当声,接着是一个女人用客观而不带情绪的嗓音播报新闻。
“她在说什么?”他问道。
“气温还会再下降。托儿所即将关闭。老人被警告留在屋内,不要省电。”
“但你看见了我,”他说,“你认出了我。”
“我是个爱观察人的人,”玛蒂娜说,“我看得见他们,这是我的一个才能。”
“所以你才帮我?”他问道,“这就是你完全没尝试逃跑的原因?”
玛蒂娜看着他。“不是,原因不是这个。”最后她说。
“那是什么?”
“因为我想让约恩·卡尔森死,我希望他死得比你还惨。”
他吓了一跳,难道这女的疯了?
“我,死?”
“过去几小时里新闻一直在播。”玛蒂娜朝收音机点了点头。
她吸了口气,用新闻播报员般严肃而急迫的口吻说:“涉嫌犯下伊格广场命案的男子昨晚在特种部队的集装箱码头突袭行动中中枪身亡。特种部队队长西韦特·傅凯表示,嫌疑人不肯投降,伸手拔枪。奥斯陆犯罪特警队队长甘纳·哈根表示,根据惯例,此案将交由SEFO独立警务调查机构审理。队长哈根还说,此案代表警方必须面对越来越残酷的有组织犯罪,因此有必要商讨警察平常是否应该带枪,这样做不仅能提高执法效率,也能保障警察的人身安全。”
他的眼睛眨了两下、三下,然后渐渐明白。克里斯托弗。那件蓝色外套。
“我已经死了,”他说,“这就是他们在我们抵达之前就离开的原因,他们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了。”他把手放在玛蒂娜的手上。“你希望约恩·卡尔森死。”
玛蒂娜凝视前方,吸了口气,她欲言又止,呻吟着吐了口气,仿佛她想说的话并不正确,接着她又试了一次,到了第三次才终于把话说出口。
“因为约恩·卡尔森知道,这些年来他一直心知肚明,这就是我恨他的原因,也是我恨自己的原因。”
哈利看着桌上赤裸的尸体。这种尸体早已让他无动于衷,几乎无动于衷。
室内温度约为十四摄氏度,光滑的水泥墙壁间回荡着女法医简短刺耳的说话声,她正在回答哈利的问题。
“没有,我们没有打算验尸,因为结果已经很清楚,死因也非常明显,你不这样认为吗?”法医朝尸体脸部指了指,那里有个大黑洞,大部分鼻子和上唇都不见了,张开的嘴巴露出上排牙齿。
“有点像火山口,”哈利说,“这看起来不像是MP5造成的。我什么时候可以拿到报告?”
“这要去问你的长官,他让我们把报告直接交给他。”
“哈根?”
“对,如果你急的话最好去找他要复印件。”
哈利和贝雅特对视了一眼。
“听着,”法医嘴角一撇,哈利认为那应该是微笑,“这周末我们人手不足,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可以离开了吗?”
“当然。”贝雅特说。
法医和贝雅特朝门口走去,这时哈利的声音传来,两人停下脚步。
“有人注意到这个吗?”
她们转头望向哈利,只见他俯身看着尸体。
“他身上有注射针孔,你们有没有化验他的血液中是否含有毒品?”
法医叹了口气:“他是今天早上送进来的,我们只有时间把他放进冷冻库。”
“什么时候可以完成化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