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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泣童子:三岛屋奇异百物语参

作者:[日]宫部美幸 时间:2023-01-09 00:58:33 标签:[日]宫部美幸

  阿近还年轻,自然会受到美丽的服装吸引,不禁看得出神。阿文一脸娇羞地伸手贴在衣襟上,低下头。

  「花胜见是秋天的图案,但这是我最喜欢的和服……」阿近莞尔一笑,「您穿起来非常好看。」「谢谢,阿近小姐也一样。」语毕,阿文忽然掩住嘴角,露出纤纤葱指。

  「直接称呼您『阿近小姐』,不知是否恰当?」「当然可以。」「传闻三岛屋的大小姐,在神田一带是数一数二的美女。今日一见,本人比传闻中描述得还美。」这次换阿近致谢。年轻姑娘称赞彼此的容貌和穿着品味,实在挺难为情。不过阿近心想,或许这也算是一种仪式。

  阿文睁着一对杏眼,开心地接着道:「这件和服是日本桥通町一丁目的大野屋缝制,我可以介绍您去。店里有个干练的伙计,我还没开口,他就像变魔术,拿出一匹又一匹我中意的布料。从客人的外貌及穿着,他便看得出客人的喜好。」「居然让顾客夸赞像在变魔术,真教人羡慕。我们三岛屋也希望有这样的生意本领。」阿文不是与阿近同年,就是小一、两岁。那甜美的嗓音、与人没有隔阂的开朗性格,虽然有点孩子气,但感觉是大家闺秀。

  阿文说父亲是地主的用人,可能并非普通的聘雇伙计,而是在家中拥有举足轻重地位的人物。以藩国来比喻,就像代代世袭的家老9。

  不是纯正江户人的阿近,光听对方提到「冈崎」,无法马上猜出这位地主是何等来历的名门、何种身分,宅邸和势力又在哪一带。不过,阿文没提,她便没必要问。阿文约莫是认为,提到地主冈崎就够了。接下来要说的故事,或许与冈崎家有关。既然这样,阿近不想多问。

  只是,有件事得先确认。

  「阿文小姐,陪同您前来的人,会一直等到您说完故事吗?请对方待在这里也没关系。」身分尊贵的大小姐,独自受邀来到提袋店内的包厢,陪同阿文的人恐怕不太赞成。

  然而,当事人马上摇头。

  「不,没关系。我不会讲太久。」

  阿文有些坐立不安,抚着一丝不乱的发髻,大大深呼吸。她的呼吸微微颤抖。

  阿近这才明白,阿文相当紧张。

  阿近慢悠悠地在一旁备茶。

  「嗯,接下来我要说的……」

  阿文再度不安地伸手抚摸脑后发髻。

  「其实不能告诉别人。有人曾经严格叮嘱我。」这是个古怪的故事——阿文的口吻,彷佛嘴里嚼着什么古怪的东西。

  「可是,藏在心里很痛苦,痛苦得不得了。我忍不住向父亲诉苦。」既然这样,妳就跟爹说吧。阿文的父亲劝道。

  「我不能说。」

  阿文噘起嘴,模样十分可爱。

  「这是女人家的事。况且,如果向父亲坦白,感觉像在泄漏母亲的秘密。」这是父母视为掌上明珠、备受疼爱的女儿才会讲的话。

  「您顾虑得没错。」阿近温柔地点点头,阿文不禁松一口气。

  「于是,爹建议我,不如说给三岛屋听吧。三岛屋专门搜集古怪的……不,是奇闻轶事。他和三岛屋老板是棋友。」原来有这一层关系。

  阿文改称「父亲」为「爹」。虽然阿近与她年纪相仿,但未免太快打成一片了。看来,阿文有活泼多话的一面。

  ——放在暖桌里的炒栗子该怎么办?

  原以为阿文出身良好,可能没兴致弄脏手,边剥栗子边聊,但现在看来,她或许会十分乐意,阿近反倒不晓得挑什么时机端出炒栗子。

  「我叔叔和令尊,是在围棋会所熟识的吗?」

  「啊,不是。他们是在爱宕下的眼疾不动明王附近初次见面。」那是两年前的事。

  「阿近小姐,您知道眼疾不动明王吧?」

  阿近听伊兵卫提过。

  「那是能治疗各种眼疾的不动明王吧?」

  「是的。爹常长针眼,所以不时去膜拜。」

  「我叔叔是太常盯着棋盘,视力变差,才前往膜拜。」伊兵卫对围棋的热情略微降温,但在阿近来三岛屋前,他爱好围棋的程度简直可用「病入膏肓」形容。由于白天忙于生意,他紧盯棋盘、在灯火下钻研棋书,都是在晚上。平常做的是精细物品的买卖,日落西山后,理应让眼睛好好休息,却又借助烛火或月光看书、摆棋谱,眼睛不累坏才怪。听阿民说,伊兵卫热中起来,甚至彻夜不眠,更是加速视力恶化。

  「喜欢下围棋、将棋的人,常会去参拜眼疾不动明王。一些爱书成痴的人也一样。」不动明王好辛苦,阿文笑道。不久,笑容逐渐从脸上消失,她又微微颤抖着叹一口气。

  阿文果然很紧张。藏在阿文心中的,似乎是个压得她喘不过气的沉重故事。

  阿近拿定主意,开口提议:「阿文小姐,要是不嫌弃,不如换到暖桌那边坐?」见阿文一顿,阿近内心暗叫不妙。

  忽然,一股笑意自阿文眼中蔓延,彷佛解开了束缚。

  「太好了!真的不要紧吗?我最喜欢暖桌。天冷的日子我都离不开暖桌,老挨娘骂。」于是,两个姑娘围着暖桌,迎面而坐。

  「啊,真暖和。」

  阿文似乎相当开心,深深吁一口气。

  「一进来我就想着,这里有暖桌呢。不过,我怕会显得没规矩,一直忍耐。」「抱歉,要是早点开口邀您就好了。」仔细一瞧,阿文已卸去肩膀的力气。直到刚才为止,她都全身紧绷。

  「秘密还是适合坐在暖桌旁讲。」

  阿近微微一笑,故意神秘兮兮地悄声道。阿文手抵在嘴边,点着头附和。两人的距离缩短不少。

  「阿近小姐。」

  阿文的视线突然停在某处。

  要开始说故事了。

  「什么事?」

  「我快要出嫁了。等过完年,就会举行婚礼。」「那真是可喜可贺。」阿近急忙离开暖桌,低头恭敬行一礼。阿文不禁跟着慌起来。

  「不用这么客气,我会很难为情。」

  阿文脸泛红霞,双眸晶亮。

  「方便问您对方是怎样的人吗?」

  「他是我的青梅竹马,是冈崎大人分家的人。他母亲早逝,所以在冈崎大人家住过一段时日,从小就和我相处融洽。」阿近心中那座牢牢紧闭的仓库,传来微微刺痛。

  ——和我一样。

  不过,这座仓库的门不易开启。当初整理好情绪,加以封闭时,阿近已打定主意。

  「那就不必担心了,毕竟夫君是您熟知性情的人。」阿文颔首,接着彷佛刻意收起笑容,转为正经的表情。

  「我原本也这么认为,却挨娘一顿骂。她说,即使是青梅竹马,一旦结为夫妻,情况就不一样了。不能太得意忘形,毫无顾忌。」不无道理,但对于喜上眉梢的女儿,这番教诲根本不管用。

  「他名叫一郎太……不过我从没这样喊过他,总唤他『小一』。冈崎家有许多分家,继承家位的儿子全叫『一郎太』,所以他们都以绰号互称。」当中绰号「小一」的应该不少,但阿近挺识趣,没在这时候追究无聊的细节。

  「众分家中,小一家算是排在末座,连身为本家用人女儿的我,都能与他平起平坐。不过,一旦论及婚事,毕竟是奴仆的女儿嫁入与本家有血缘关系的分家,非同小可,心里得有清楚的分际。娘总把这些话挂在嘴边,啰嗦极了。」其实一点都不啰嗦。倘若冈崎家是规矩严明的名门世家,即使一郎太是地位最低的分家长男,也不会允许本家用人的女儿与他「平起平坐」。阿文的母亲深知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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