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麻烦是我的职业
“我可以找他谈谈吗?”
“为什么不可以?”安娜连连点头。
“这位客户,他叫什么?”
“小子,你运气不错。你可以见着他本人——就现在。”
她又摁下了信号盒上的按键,“亲爱的,让基特先生进来。”
“那位格拉迪斯,”我问,“她有男朋友吗?”
“你别打她的主意!”安娜近乎尖叫地冲我说,“她做离婚业务一年就能给我赚18000美元。菲利普·马洛,任何人都别想动她一根手指,除非活腻了。”
“她迟早有一天会赚不了那么多,”我说,“我为什么不能追她?”
门开了,我们没有继续说。
在镶板门的接待室里我没有看到那个客户,所以他一定是在私人办公室等安娜。他在那儿等得很不耐烦,门一开立即走了进来,迅速关上门,随即从夹克里猛地掏出一块薄薄的八边形铂金表,愤怒地看着手表。他高个子,白皮肤,金发碧眼,穿着一件款式年轻的条纹法兰绒衫,翻领上别着一枚小小的粉红色玫瑰花苞。他怒容满面,眼袋略垂,嘴唇有点厚,拄着一根银制把手的乌木拐杖,穿着高筒靴,看起来像个60岁的时尚老头,但我猜他有70岁左右。我并不喜欢他。
“哈尔西小姐,你迟到了26分钟,”他冷冷地说,“我的时间很宝贵。宝贵在哪?就这些时间我能赚一大笔钱。”
“我们可在想法子给你省一大笔钱呢,”安娜慢吞吞地说,“基特先生,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但你不是想见见我挑选的侦探嘛,我这不是把他带来了。”她也不喜欢他。
“他看起来不像我要的那种侦探,”基特先生说着,讨厌地瞥了我一眼,“我想要的是那种有绅士风度的男人——”
“你不是‘烟草路’(白人贫困区)的那位基特先生吧,是吗?”我问他。
他慢慢走向我,手杖抬在半空中,冷冷地盯着我,眼睛像魔爪要将我撕裂一般。“你竟侮辱我,”他说,“侮辱我——这样有地位的男人。”
“先别吵了。”安娜说。
“干吗不吵,”我说,“他说我不是绅士。他那么有地位,也不知道到底什么地位,他这么说话自己可能觉得没什么——反正我受不了别人的挖苦。他消受不起,当然除非他不是故意的。”
基特先生一怔,盯着我,又拿出手表看了看。“28分钟,”
他说,“年轻人,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这么无礼的。”
“好吧,”我说,“我知道你不是那个‘烟草街’的基特。”
这句话又差点激怒了他,但他压住了这口气,因为他不确定我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既然我们碰面了,我有几个问题问你,”我接着说,“你愿意给那个亨特里斯小姐一些钱——当做生活用度吗?”
“一分钱也不给,”他厉声说,“我凭什么要给她?”
“某种习俗吧。假如她嫁给你儿子,你儿子有什么呢?”
“现在他每月能从信托基金拿到1000美元,那信托基金是他母亲,也就是我已故的妻子设立的。”老基特低下头,“他到28岁时,钱就更多,多得不行。”
“你不能怪人女孩想攀附,”我说,“现在时代就这样。马蒂·埃斯特尔那边怎么样,有什么解决办法了吗?”
他用青筋暴起的手捏皱他的灰色手套。
“那个债务是无法收回的,是赌债。”
安娜疲倦地叹了叹气,往桌上弹了弹烟灰。
“当然,”我说,“但赌徒可吃不起哑巴账。毕竟,如果你儿子赢了,马蒂会把钱给他。”
“我对那个没兴趣。”这个高高瘦瘦的男人冷漠地说。
“对,但你想想看,马蒂坐在那里拿着不能兑现的50000美元的票据,他晚上怎么睡得着?”
基特先生看上去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他可能会采取暴力行动?”他唯唯诺诺地问。
“很难说,他经营着一家专属会所,还有一群喜欢他电影的人。他要考虑自己的名声问题。但是他也混黑道,而且他认识人,所以什么都可能发生——在离马蒂很远的地方。马蒂不是浴室防滑垫,没那么好欺负,谁要是踩在他头上,他会站起来收拾那些人的。”
基特先生又看了一下表,变得焦躁恼怒。他猛地把表塞回夹克,“这都是你的事,”他恶声恶气地说,“地方检察官可是我的私人朋友,如果这事你无能为力——”
“是啊,”我告诉他,“即使地方检察官和你交情好,就像你和你夹克里的手表一样,但你还不是屈身来到我们这儿。”
他戴上帽子,又戴上另一只手套,然后用手杖轻轻拍了拍他的鞋边,走到门口,打开门。
“我花钱要的是结果,”他冷冷地说,“钱很快会给你们,有时我出手还是很大方,尽管没人这样认为。我想我们意见达成一致了。”
他像是使了个眼色,又继续走了出去。门轻轻地关上,打在了闭门器的空气垫上。我看着安娜,笑了。
“怪老头,是吧?”她说,“他要是来我的鸡尾酒会该多有意思。”
我从她那掏出20美元用作开支。
我要找的那位加斯特全名叫做约翰·D.加斯特。他在伊瓦尔附近的日落大街有一间办公室。我在电话亭里给他打了电话,他的声音听起来油腻腻的,发出轻轻的喘息声,就好像刚刚赢了吃馅饼大赛。
“请问是约翰·D.加斯特先生吗?”
“嗯。”
“我叫菲利普·马洛,是一名私人侦探,现在在负责一个你之前调查过的案件,这个案子的当事人叫基特。”
“嗯?”
“我能在午饭后去找您详谈此事吗?”
“嗯。”他挂了电话。我确定他并非健谈之人。
午饭后,我驱车赶往他那儿。他的办公室位于伊瓦尔东部,一座刚漆过的二层砖瓦房。一楼有一些商店和一家餐馆。小楼的入口有一个宽阔笔直的楼梯通往二楼,姓名地址录的下方写着:约翰·D.加斯特,212房。我上了楼,看见一个宽敞的大厅,这个大厅与街道平行。右边一个敞开的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罩衫的男人。他前额上系着一面圆的镜子,看到我后退了几步,满脸狐疑,然后回到他的办公室关上了门。
我向左走了半个大厅的距离,远离日落街一侧的门上写着:
约翰·D.加斯特,可疑文件审查员,私家侦探,请进。门轻而易举地被推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没有窗户的小型接待室。里面有几把安乐椅,一些杂志,还有两个铬烟缸托座台,两盏亮着的落地灯和一盏亮着的吊灯。另一边铺着一块廉价而新的厚地毯,门上写着:约翰·D.加斯特,可疑文件审查员,私家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