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麻烦是我的职业
公寓里有股奇怪的气味——说不上是什么气味——像是一种药的气味。不是我身上的味道,我走之前房里也没有那种气味,但我确定房里有股异味,于是我从厨房开始搜。
走到一半时,他们从壁床旁边的更衣室走出来,几乎并排着——两个人——手里拿着枪。高个咧嘴笑着,帽子低垂着戴在前额,V字脸,尖下巴,下巴尖得就像钻石的尖头一样,眼睛黑黑的,很水灵,鼻子毫无血色,好似白蜡做的假鼻子一般。他拿着一把柯尔特护林者手枪,枪柄很长,前面用来瞄准的部分被卸了下来,这意味着他认为自己枪法很好。
另一个混混有点像梗犬,一头又粗又硬的红发,没戴帽子,眼睛无神,但水汪汪的,蝙蝠耳,脚很小,穿着脏脏的白色运动鞋。他拿着一杆自动手枪,一幅小人扛大枪的画面,但他似乎喜欢拿着枪。他张开嘴嘟囔着,散发着一阵一阵的气味,那就是我嗅到的气味——薄荷醇。
“混蛋,举起手来。”他说。
我举起手,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小个子绕着来到我身边,“说我们不能侥幸逃脱。”他嘲笑道。
“你们不能侥幸逃脱。”我说。
高个继续惬意笑着,他的鼻子依旧看上去像是白蜡做的。小个子向我的地毯吐了口唾液,“呸!”他走近我,一脸邪笑,拿大枪挑逗着我的下巴。
我躲开了。通常在这种情况下,我不得不接受,也不会那么讨厌,但那时我兴奋异常,觉得无人能敌。我要把他们都收拾了,连人带枪一起。我扼住那小个子的喉咙,猛地将他拉过来,贴住他的后背,一只手抓住他的小枪,把枪打落在地。不费吹灰之力,也没有毁坏什么东西,但小个子变得呼吸急促,嘴唇上冒出唾沫星子,还一边唾骂着。
高个男子站起来,邪笑了下,没有开枪,也没有移动。他的眼睛看上去有点焦虑,但我顾不上那么多,也不知是不是那样。
我在小混混身后慢慢下蹲,仍然抱住他,抓着他的枪。这一步又走错,那时我应该掏出自己的枪才对。
我把他推开,他一个踉跄撞到椅子上,摔了一跤,他便朝那椅子一阵猛踢。高个男子笑了。
“里面没有子弹。”他说。
“听着,”我一本正经地说,“我喝了很多上好的苏格兰威士忌,准备去一些地方解决些事情。不要一直浪费我的时间,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里面真的没有子弹,”蜡鼻子说,“你试试看。我从不让弗力斯科带着有子弹的枪,他太冲动。伙计,你手臂很灵活,真的。”
弗力斯科从地上坐了起来,又朝地毯吐了口唾沫。我把那杆大型自动手枪对准地板,扣下扳机,一记空枪,但从拿枪的平衡感来说里面好像有子弹。
“我们没有恶意,”蜡鼻子说,“反正这次不打算对你怎么样。下次?谁说得准呢?你或许懂我的意思,不要多管小基特的事,懂?”
“不懂。”
“你不从命?”
“不,我是不明白。小基特是谁?”
蜡鼻子很不高兴,他轻轻地晃着他的长柄22式手枪,“朋友,看来得帮你回忆回忆是吧,要这样的话门得关上啊。这件事容易办到,弗力斯科只要吹口气就行。”
“这我能明白。”我说。
“还我的枪。”弗力斯科大叫着。他站了起来,但这一次他冲向了他的搭档,而不是我。
“笨蛋,放下枪,”高个说,“我们只是传达指令。我们今天不是来杀他的,今天不行。”
“说你呢!”弗力斯科一边咆哮着一边试图抓住蜡鼻子手上的22式手枪。蜡鼻子轻而易举把他扔到一边,我趁这空当把大自动手枪换到左手,右手掏出鲁格尔手枪,把枪对着蜡鼻子。他点了点头,但似乎没有吓到他。
“他不是没有父母,”他伤心地说,“我只是让他跟着我混,不要轻视他,否则狗急了还跳墙呢。我们现在就走,你听懂了我刚说的话吧,别再管基特那小子的事。”
“对着鲁格尔手枪,你还这么嚣张,”我说,“小基特是谁?在你离开之前也或许该把警察叫来。”
他疲倦地笑了:“先生,我带着这把小口径枪不是用来做做样子的。你要是以为你可以一枪崩了我,那就来。”
“好吧。”我说,“你认识一个叫加斯特的人吗?”
“我认识的人很多,”他说着,疲惫地笑了笑,“也许认识,也许不认识。老兄,记住我说的话,再见。”
他走到门口,向旁边稍稍侧了侧,这样他始终可以瞄准我,我也同样可以瞄准他。只是谁先开枪谁打得准的问题,或者说根本是一个值不值得开枪的问题,或者还是说我喝了那么多上好的温热的威士忌能不能瞄准的问题。我让他走了。我看他不像个杀手,但我可能又错了。
我没把注意力放在那小个子身上时,他又冲向我,抓过我左手的大自动手枪,跳到门口,又往地毯上吐了唾沫,溜了出去。
蜡鼻子走在他后面——长尖脸,白鼻子,尖下巴,一脸疲惫。我无法忘记他。
他轻轻地关上了门,我拿着枪傻傻地站在那里,听着电梯上来,下去,又停在那儿。我却仍站在那里。马蒂·埃斯特尔不可能雇用两个这样滑稽的人来吓唬人。我琢磨着,但什么也没琢磨出来,想起还剩半瓶苏格兰威士忌,又开始喝起酒来。
一个半小时后,我感觉好些了,但仍然没有把问题想明白,只是觉得昏昏欲睡。
我在椅子上打瞌睡睡着了,这又是个糟糕的错误。刺耳的电话铃声将我吵醒,醒来时我嘴上塞了两张法兰绒毯子,头疼欲裂,脑后磕伤,下巴青肿,肿包没有肿到像雅吉瓦苹果一样大,但也很痛。我感觉糟透了,像一条腿被截肢了的感觉。
我爬到电话处,弓着背坐到在旁边的椅子上,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像冰柱一样冰冷的声音。
“马洛先生吗?我是基特先生。今天早上我们见过,不好意思,我对你有点不礼貌。”
“我自己也有点不礼貌。你的儿子给了我下巴一拳,我是说你的继子,或者说你的养子——反正不管怎么叫,就是那个人。”
“他是我的继子也是我的养子。真的吗?”他听起来好像挺感兴趣,“你在哪里碰到他的?”
“在亨特里斯小姐的公寓。”
“哦,这样。”突然他声音变得温和起来,“冰柱”融化了,“有意思。亨特里斯小姐说了什么没有?”
“她说她喜欢那样,喜欢看他揍我的下巴。”
“这样。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亨特里斯把他藏在屋里,他在里面听到我们的一些谈话就火了。”
“我明白了。我一直在想或许应该给她一些钱——当然不是很大的数额,好让她合作。就是说,要是她确定愿意按我们说的做的话,可以给她一些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