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麻烦是我的职业
“是啊,让我们回家喝一杯,”我说,“我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杀人。”
我们坐着,透过杯沿互相看着对方,杯里的酒是哈丽特小姐的那瓶苏格兰威士忌。乔治脱下帽子,样子看起来不错,一头深棕色鬈发,牙齿干净洁白。他抿了一口酒,还咬着根烟。他的黑眼睛很漂亮,一眨一眨的,很帅气。
“在耶鲁大学读的书?”我问。
“这事你也管,在达特茅斯学院。”
“所有的事我都管。现在大学教育的价值是什么?”
“混日子,混文凭。”他慢吞吞地说。
“小基特是个什么样的人?”
“金发碧眼,彪形大汉,高尔夫球打得很好,泡在温柔乡里醉生梦死,但还没见过他烂醉如泥到吐到地毯上。”
“老基特是什么样的人?”
“如果他有5毛钱,他绝不会给你1毛钱。”
“啧啧,啧啧,你在说你的老板啊。”
乔治咧嘴一笑。“他小气得要死,就连脱个帽子他的脑袋都会尖叫。但我总是拿钱去赌,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我只能当人家的司机。这威士忌真心不错。”
我又喝了一杯,瓶子的酒喝完了,我又重新坐了下来。
“你认为这两个混混是冲着杰拉尔德先生来的?”
“为什么不是?通常那个点我在开车送杰拉尔德先生回家。今天例外。他宿醉得很厉害,很晚才出去的。你是侦探,怎么回事你还不清楚吗?”
“谁告诉你我是一个侦探?”
“除了侦探没人会问这么多该死的问题。”
我摇了摇头。“嗯,我问了你六个问题。你的老板对你很放心,肯定是他跟你说的。”
黑人点了点头,淡淡一笑,抿了抿嘴。“整个阴谋再明显不过了,”他说,“汽车开始转弯进入私家车道时他们就开始行动。我想他们没打算杀人,不过是想吓唬吓唬人而已,只是那小家伙疯了。”
我看了看乔治像马鬃一样有光泽的浓黑的眉毛。
“马蒂不太可能找这样的人帮忙吧。”
“当然,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他要找这样的帮手。”
“你很聪明,我俩会合得来的。但枪杀了那个小混混不好办啊,你要怎么处理?”
“静观其变。”
“好吧。要是他们盯上了你,怀疑到是你的枪杀了那小子,如果那把枪仍在你那,但这不太可能,你就说成是他持枪抢劫未遂,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只是有一件事。”
“什么?”乔治喝完他第二杯酒,把酒杯放到一边,又点了根香烟,笑了。
“即使所有车灯都打开,晚上还是很难从前面辨别一辆汽车。那车也可能是这家某个客人的。”
他耸耸肩,点了点头。“但如果是恐吓就说得通了,因为基特一家会知道这个事,老基特能想到那些男孩是谁,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妈的,你真的很聪明。”我羡慕地说,这时电话响了。
是个男管家,声音干净利索。他说基特先生想找菲利普·马洛先生。基特立马接过电话,一番冷言冷语。
“我不得不说啊,你还真是不把我的话当回事,由着自己慢慢来,”他咆哮道,“你好歹是我的司机——”
“是啊,基特先生,他到了我这,”我说,“不过我们遇到了一点麻烦。乔治会告诉你的。”
“年轻人,当我想要人家做什么事时——”
“基特先生,听着,我忙了一天了。你儿子给了我下巴一拳,我摔了一跤,头都要开花了。等我摇摇晃晃回到我的公寓时,都快要累死了,却又遭两个持枪的家伙威胁,让我不要管基特的案子。我尽了最大努力,却感觉力不从心,所以你不用吓唬我。”
“年轻人——”
“听着,”我认真地说,“如果你想在这场游戏中让所有人听命于你,那你就自己和自己玩。或者你可以省一大笔钱去雇一个听话的办公室文员。我要以自己的方式来做事。今晚警察找过你吗?”
“警察?”他随声附和,声音刺耳,“你意思是警局的警察?”
“还能有其他意思吗?——我的意思就是警察。”
“为什么警察要找我?”他大吼。
“半个小时前你家大门前有一具死尸,死尸就是指死人。他还很小。你要是觉得他给你添堵,你可以把他扫进你的簸箕。”
“我的天啊,你没开玩笑吧?”
“没开玩笑。他认出了那辆车,还朝乔治和我开了一枪。基特先生,他一切都准备好了,一定是冲你儿子去的。”
一阵沉默,这真是讽刺。“你刚才是说他死了吧,”基特先生很冷血地说,“现在你又说他对你开枪。”
“那是他还没死的时候,”我说,“乔治会告诉你的。乔治——”
“你马上来我这!”他在电话那头对我大吼,“马上,听到了吗?马上立刻!”
“乔治会告诉你的。”我轻声说完就撂了电话。
乔治冷冷地看着我,起身,戴上帽子。“好吧,朋友,”他说,“也许哪天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份美差。”他说完向门口走去。
“就该这样,那是他的事,他必须作决定。”
“呸,”乔治回头看,“私家侦探,别浪费你唾沫星子了。你说的任何话对我而言就像是在不合适的地方出现的噪音一样。”
他打开门走了出去,将门关上,我仍然坐在那里抱着电话,张大嘴,只觉胃口难受。
我走到厨房,晃了晃那瓶苏格兰威士忌,还是空的。我打开一瓶黑麦威士忌,喝了一口,味道发酸,只觉心烦意乱。我知道在没有把事情想通之前我会一直这样烦躁不安。
他们差一丁点儿就撞见了乔治,我听到电梯刚下去就又上来了。走廊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大。门被砰砰地敲响了,我走过去将门打开。
一个穿着棕色衣服,一个穿着蓝色衣服,俩人都是大个头,壮体格,看起来很烦人。
穿棕色衣服的警察抬起他那长有雀斑的手,把他的帽子戴回到头上,说:“你是菲利普·马洛吗?”
“是我。”我说。
他们押我回房。穿蓝衣服的警察关上门,穿棕色衣服的警察手中握着一枚盾形徽章,我瞥到闪闪发亮的黄金和珐琅。
“芬利森,刑警中尉,负责中央重案组的案子,”他说,“他是西伯德,我的搭档。别跟我们耍滑头。听说你枪法很准。”
西伯德摘下帽子,拍拍他斑白的头发,轻轻走到厨房。
芬利森坐在椅子边上,弹了弹下巴。他的指甲像冰块一样方正,像芥末石膏一样暗黄。他比西伯德老,却没西伯德好看。他眉头紧缩,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警察对案子没有头绪会露出的那种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