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掩埋的人生
我继续按号码。
“过了这么久,你居然弄清了,”他说,“你真是聪明,不是吗,乔?”
我最后一次确认号码,拨了出去,把手机拿到耳朵边,祈祷鲁珀特会接。
“你好?”鲁珀特的声音传了过来。我用拇指捂住手机的扬声器,这样丹·洛克伍德不会听到鲁珀特讲话,但是鲁珀特可以听到我跟丹的对话。
“我没你想的那么聪明,”我说,把杰里米的手机放在我的手机旁边,“我一直以为DJ指的是道格拉斯·约瑟夫·洛克伍德。今天你妻子告诉我你是DJ时,你可以想象得出我是多么惊奇。我极为震惊。我是说,你的名字是丹尼尔·威廉·洛克伍德。谁会想到别人会叫你DJ?”
我故意说出这些话来暗示鲁珀特我的困境,同时不让丹觉察我的计划。我只能寄希望于鲁珀特在听,并且明白发生了什么,知道这个午夜来电不是误拨的电话。我需要稳住丹·洛克伍德,促使他说出他的秘密。
十二
在我一路向北去见丹·洛克伍德的路途中,一个想法一直徘徊在我脑海的阴影处——变幻莫测,尚未成形,隐藏在我的恐惧之后。我感觉到了它的存在,却没有留意,而仓促地思考着拯救莱拉的方法。现在我让鲁珀特也接听到电话,但愿他在听我与丹·洛克伍德的谈话,我平静下来,允许那个一直徘徊着的想法表露出来,允许它清楚地长大,直到它尖叫出声——丹·洛克伍德没有其他选择,只能杀死我们。
为什么我一直焦虑不安?我知道前面是什么。他会带我去他那里,然后杀死我们两个。他不可能让我们活,不会留下活口。我感觉一阵奇怪的慰藉感流遍全身。我知道他的计划,他需要知道我了解。
“丹,你玩过德州扑克吗?”我问道。
“怎么?”他说,“当然,我玩过一两次。”
“有一个时刻,你有两张底牌,我有两张底牌,然后发牌人翻牌。”
“是的……如何?”
“我全押。我摊出我的牌,你摊出你的牌。我知道你有什么,你知道我有什么,现在我们就等发牌人把牌发完,看谁赢。没有任何秘密。”
“继续。”
“好的。现在我全押。”
“我不确定会跟。”丹说。
“当我到你老爸家会发生什么?”我说,“你肯定已经全盘考虑过了。”
“我有点想法,”他说,“更好的问题是:你彻底考虑过了吗?”
“你带我去那里是为了杀我。你利用莱拉来吸引我去,杀死我后,你会杀了莱拉。”我吸了口气,“我猜得对吗?”
“那你还去。为什么?”
“我有两个选择,”我说,“我可以去警察局,把DNA给他们,告诉他们你杀了你妹妹——”
“同父异母的妹妹!”
“同父异母的妹妹。”我重复道。
“这样的话,”他说,“可怜的小莱拉活不过今晚。”他的声音再次变得冷酷,“你第二个选择是什么?”
我又深吸了一口气。“我可以去那里杀了你。”我说。
电话的另一端一阵沉默。
“你看,”我说,“我去那里,因为你有莱拉。如果我到的时候她死了,我也没有理由停下来了,不是吗?你手上又多一条人命,但我会揭发你。警方会追你到天涯海角。莱拉的仇就报了。你会死在监狱,而我会在你的坟前小便。”
“这么说你要杀了我,是吗?”他说。
“你不就要那么对付莱拉和我吗?”
他停顿了。
“然后呢?”我说,“把我们抛进河里还是在工具棚烧掉?”
“一个谷仓。”他说。
“呃,对,你是放火的人。你也烧了你爸的家,是吧?”
他再次沉默。
“我猜为了自救,你杀了那个老人。”
“杀你会让我很享受,”丹说,“我会慢慢地来。”
“你老爸追我替你清场,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他让自己成了最好的替罪羊。他把DNA、日记和把我引向他而不是你的证据都告诉你了。这很好。于是你杀了他,把他的尸体藏在没人能找到的地方,把他的房子烧为平地让警方没办法检测他的DNA。我不得不称赞你,丹,那很巧妙——他妈的怪异,但是巧妙。”
“当他们在他家附近的谷仓发现你的尸体时,事情就更妙了。”他等待我来把这些点连接起来。
“他们会把这件事归咎于他,”我说完道,“除非我先杀了你。”
“我猜十分钟后我们就能见面了。”他说。
“十分钟?”
“我知道去那里要花多长时间。如果你十分钟到不了,我会认为你犯了一个大错,试图带警察来我们的小聚会。”
“别担心,”我说,“我来了。如果我开上去,没有看见莱拉好好地站着,我会认为你犯了一个大错。我就会开过去,把全人类招来。”
“那现在我们彼此了解了。”他说。
十三
十分钟内开完五分钟的路,我可以提前完成。我努力思考还可以做些什么。
一路上我一直用拇指盖住杰里米手机的扬声器,让洛克伍德听不到鲁珀特的声音。乡村小路与结了冰的沼泽地缠绕在一起,我减慢速度,尽量给鲁珀特时间赶上来。我给了他足够的线索吗?丹和我谈到了他父亲的房子,他烧掉的房子,附近的谷仓。鲁珀特知道这栋房子的位置,就是他把火灾的情况告诉我的。他是一个警察,一个警探。他会搞清楚的。
我小心抬起杰里米的手机,把拇指拿开,把扬声器紧贴住我的耳朵,倾听。没有声音。没有呼吸声。背景里没有汽车发动机的白噪声[1]。什么也没有。我看着手机屏幕,看着被照亮的鲁珀特的号码。我再次倾听。一片寂静。我捧起送话口,轻声说出“鲁珀特”,清晰地发出辅音,这样麦克斯或许能明白并回答。
他没有回答。
我不能呼吸,我的手不停颤抖。难道整段时间我是在给手机留言?
“鲁珀特。”我再次轻声说。仍然没有回应。我把杰里米的手机掉在乘客座后面的地板上,我突然口干舌燥。我现在没有计划——没有拯救莱拉的方法。
我能闻到洛克伍德的垃圾的味道,他的DNA,他犯罪的证据,就在我的座位后面腐烂。如果我一直在给鲁珀特的语音信箱留言,那么鲁珀特会收到信息,知道丹·洛克伍德杀了我们。我决定把垃圾扔进沟里。万一遭到不测,鲁珀特或许能找到它,用它来制裁洛克伍德。作为一个备用计划它很糟糕,但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做到的。
我手向座位后面伸,把袋子拿到腿上,瓶瓶罐罐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有个啤酒瓶的瓶颈抵在了袋子的一侧。我用指甲在袋子边撕了个洞,把瓶子拿出来放在我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