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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年春之祭

作者:陆秋槎 时间:2023-01-14 22:48:37 标签:陆秋槎

  “我和她本就不该有什么友谊。来,到我的房间坐坐吧,顺便换一件衣服。虽然不知道我的衣服合不合你的尺寸。”

  “不必了,我有我应该去的地方,也有我应该做的事情。露申姐姐,再会了。”

  语毕,小休就朝葵的住处跑去。

  “小休……”

  露申连唤了几声,都不见她回头。此时的露申,根本没有追赶小休的力气。无奈之下,她只好一个人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路经主屋的时候,悼氏叫住了她,问她为什么一身泥泞地回来。露申委屈地扑在母亲怀里,恸哭了一场。哭完,她却有些后怕,担心自己的样子被父亲看到,便问起他的去向。

  “你父亲去整理白先生的遗物了。他说也许能发现什么线索。”

  紧接着,露申又问起了钟展诗的情况。

  “展诗已经醒过来了,不过扭伤了左脚,现在行动很不方便。江离说昨晚会舞告诉她,钟夫人从长安带来了一些药品,装在一个漆函里。刚刚她说去取药,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姑妈和白先生都死于非命,江离姐应该注意一点才是,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我去接她回来。”

  “可是你一个人也会有危险吧。”

  “没关系的,我不会有事。”

  露申说着,起身走向门外。

  我这种人,死掉了也无所谓吧——此时露申的心里满是阴暗的念想。她看着雨中的庭院,想起昨晚与葵一起点亮火把的情景,不由怅然。但紧接着发生的一幕阻遏了她向记忆深处溯洄的意识流,将她推入更深的恐怖与绝望。

  在露申视线的尽头,观江离抱着一个漆函奔向这边,两人之间约有一百步的距离。

  下一瞬间,江离倒下了。

  她身后约五十步,有一片树林。树林与江离之间空旷无物,也看不到谁的身影。

  因为离得太远,露申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奔向江离,却听到后者喊了一声“别过来”。

  犹豫片刻之后,露申终于还是迈步向前,踏着泥泞的地面,奔向惊恐的江离。

  在距离江离只有三十步的时候,露申听到了江离的一声惊叫,接着,她就一动不动地伏在那里。

  雨滴落在她身上,又弹向地面。

  这时露申终于看清楚了,江离身上插着两支箭,一支射中背部,一支则射中了她的腿。她身后的地面上,还插着三支未射中的箭。

  露申扑倒在她身边,握住江离的手,声嘶力竭地喊着姐姐的名字。

  观家的箭端都施有四镰铜镞,射中目标后,箭簇不会完全没入伤口,血会顺着凹槽涌出。因而,即使不将箭拔出,仍会造成致命的伤害。

  江离自知性命难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又将露申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果然还是逃不掉……姑妈去世的时候,我就在想会不会轮到我……露申,请帮我保护好展诗和会舞……也许下面……”

  “江离姐不要说下去了,你会得救的。”

  露申毫无信心地鼓励着江离。

  “不,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救了……请认真听我说,这次的祭祀和以往的不同……所以,姑妈才会被杀……因为我答应了姑妈……所以……”

  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鲜血自江离口中涌出,她再也无法讲话了,呼吸也随之停止。

  后来,听到露申的呼喊声而赶来的悼氏、钟展诗以及观家的仆人,一起将江离的尸体搬到屋里。露申则不顾母亲的阻拦,冲入那片凶手可能藏身的树林。

  这片树林平日很少有人进入。在林中,树根往往露出表土,人走过不会留下脚印,所以无法追踪凶手的行迹。露申却在那里意外地发现了凶器。一把弩机被丢弃在地上,旁边还散落着六七支箭矢。她认出,这把弩正是观家收藏的十四把之一。露申将它拾起,带回了主屋。

  露申回到室内时,悼氏已派遣观家的三名仆人分头去叫观无逸、於陵葵和观若英、钟会舞。于是,露申叫上剩下的一名仆人,前往主屋后面的仓库进行调查。结果,七把弩机仍在原处。由此可以推知,作为凶器的弩机是从观姱丧命的那间仓库里取出的。

  为什么要杀害江离姐?

  为什么江离姐临终的时候会说出那样的话?

  她为什么认为接下来的目标是展诗和会舞?

  ——凶手究竟是谁?

  露申走出仓库,再度来到江离殒命的庭院。她立在雨中,久久地注视着那片树林。地面的血迹已被雨水冲散,只有未射中目标的几支箭,寥落地插在泥土里。

  之后,观无逸、於陵葵、观若英、钟会舞都返回了主屋。观若英见到江离的尸体就昏倒了,钟会舞正坐在地,让若英枕在自己的膝上。於陵葵也跌坐在地上,神色黯然,注视着死者。观无逸问露申到底发生了什么,露申就如实地复述了事件的经过,包括江离的遗言。最后,她向葵质问道——

  “小休为什么没有一起来?”

  “她一直没有回来,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她一个人在外面,万一撞见凶手……”

  “也许她回到房间反而会撞见凶手。”

  “露申,你想说什么?”

  “於陵葵,我问你,江离姐是不是你杀害的?”

  “为什么怀疑我?”

  “你当时在哪里?”

  露申不停用冷酷的语调质问着葵。

  “在房间。”

  “和谁在一起?”

  “我一个人,只有我一个人。”

  “谁能证明你的清白?”

  “没有人,但我是清白的。”

  “够了,那片树林通往你的住所。你完全可以杀人之后就折返回去,装作一直待在房间里。”

  “其他人做不到吗?他们当时都在哪里?”

  “母亲和展诗哥就在这里,父亲当时在白先生的房间,若英姐和会舞都在若英姐的院子里。”

  “那么,通过那片树林,到不了白先生和若英姐姐的住所吗?”

  “可以。但是……”

  “那么你为什么单独怀疑我?”葵开始反击,她转向钟会舞,向她问道,“会舞妹妹,你当时在做什么?”

  “我,因为累了,所以在卧房里小憩了一会儿。”

  “当时若英姐姐又在做什么?”

  “她留在外面的堂屋,她说要查阅一些有关丧礼的文献。”

  “那么,也没有人能证明若英是清白的。”

  “你不要逼人太甚。”

  “同样,也没有人能证明你父亲是清白的。”

  “於陵葵!”

  “说到底,我与你们观家素无恩怨,有什么理由要杀害你的家人?”

  正当两名少女针锋相对之际,门外传来了小休的声音——

  “小姐是清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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