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吓住了吧?”看到芳枝的不安表情，稻垣用一种在心底里奸笑的语气说，“说实在的，这儿不是我的家，只是一处无人住的空房子。门锁早叫我给拆掉了，灯泡也预备了，随时可以装上点亮。吓坏了吧?但是，我想你现在不会又喊又叫，又想逃跑，干那种傻事，是不是?当然喽，不管你怎么喊，这左邻右舍都是大得出奇的大宅院，没有人能听得见。这儿与远离人居的荒郊野外的小屋没什么区别。要说想逃走，我早在里面把门窗关好锁好了，凭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是逃不出去的。这种场合采取什么样的态度对你最有利，你是清楚的。我是个坏男人，属于社会上称为恶人那一类的坏男人。所以，你如果在现在这样不利的状态下试图反抗我，这样反而正中我的下怀。喂，懂了吧?所以嘛，还是我当我的店老板，你当你的商店女办事员，这儿就当是老板的家，免去无谓的争执和仇视，以一种偷快的心情交谈吧。这样好不好，你说呢?”

　　芳枝听了这一番话，吓得嘴唇一下子没了血色，但是，她用一种眼睛看不见的极快速度，压制和掩盖了自己的狼狈。接着，虽然心底因为恐惧而颤抖，但表面上却用一种似乎毫不在乎的语气说：

　　“不过，为什么一定要到这种奇怪的空房子来呢?”

　　“说得好，你真聪明，这样我也就放心啦。你刚才的说法，实际上也可以换成另一种说法，那就是，不是在这样的空房子，在咖啡馆啦，旅馆啦不是更好吗?为什么不选那些地方呢?是不是这样?……不过呀，我选这样一个荒废的房子，是有其特殊的原因的。这个原因你慢慢地就会知道的。”

　　稻垣始终保持着他的绅士风度，就像是拉家常话一样，语气不急不躁。但是，对于对手来说，这要比任何粗暴的语言更能使其感到害怕，他显然是意识到了这一点。

　　第04章 浴缸里的蜘蛛

　　“刚才说好是要带你来看我们店里的仓库，是吧?但是，很遗憾，这个无人居住的宅院里并没有仓库，作为补偿，给你看个好东西，就是浴室。这儿可有一个与这所小房子不相般配的、非常气派的浴室哟。”

　　稻垣不知是何用意说了这么几句，随即沿着房屋外边的廊子，向漆黑的房屋深处走去。不一会儿，那儿一下子亮了起来，是浴室的电灯打开了。

　　芳枝绝不是一个无视贞操的轻浮女子，也淸楚地知道一个普通的姑娘在此种场合应该采取何种态度，但是，正因为她太聪明了，她早就意识到现在你不管怎样挣扎已经无济于事。她并没有旧时的女人那种拼死也要守住自身淸白的洁癖，所以，她想反正现在已经身陷虎口，何不干脆给他来个面不改色心不跳。于是内心里一股通常傲视男人的情绪油然而生。

　　“哇，好漂亮的浴室呀。”

　　她走上前去看了一眼浴室，毫不打顿地赞叹一句。不过，到底还是没有表达出事先想好的那股风骚劲儿。

　　“是的吧?就这儿是我昨天认真打扫了的。但是烧不了热水，因为无论我怎样大胆，我也不敢让烟筒往外冒烟呀。”

　　稻垣因芳枝出奇的平静而非常满意。

　　浴室不足4平方米，浴缸占了四分之一，余下的是从上到下贴满了白瓷砖的冲洗处。洛缸也是白瓷的，天花板也涂的是白漆，所以整个浴室是一色白，闪闪发光。一位留着胡须、身着西装的绅士，不顾袜子湿透，叉开双腿站立其中，而门口则有一位美丽的少女，同样身着西服，探着身子向里面观望，真是一幅绝妙的画面。

　　芳枝因为预感到将有可怕的事情发生，眼前有些模糊，甚至感到眩晕，但她仍然强打精神，装作没事的样子观察着浴室。忽然她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东西，在这无人居住的房屋的浴室棚架上，竟然放着一个手提箱，这不是很奇怪吗?说不定从自己被带进这座空房子起，就是一场梦吧。她努力地朝着轻松方面去想，注视着那只手提箱。

　　“哟，你在看这个呀!”

　　稻垣迅速地从芳枝的表情读仅了她在想什么，于是从棚架上取下提箱，很随意地将其打开，送到她眼前。芳枝一看，没想到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刀具，不由得心里扑通扑通直跳。

　　“很像是古时武士出征的全套家什吧?哈、哈、哈、哈。”

　　芳枝因为手提箱里的东西不同寻常和稻垣的威胁笑声而大吃一惊。

　　“感到很奇怪，是吧?”稻垣颇感愉快地看着她在害怕，“其实，一点也不奇怪。你瞧，这浴缸里灌好了水，谁灌的呢?是我。这一切都是我准备好的。这只手提箱当然也是我昨天拿来的。为什么我要把浴室打扫干净并注上水，还准备了这套家什呢?你知道其中的缘由吗?这全是为了你呀!你知道吗?一直到刚才为止，这个人是芳枝小姐呢，还是别的什么人，姓名和面孔都没定下来，我只是指望着很难指望的事能够得以实现，那就是看到我的招聘广告前来应聘的姑娘之中，说不定就有像你这样的一位姑娘。但是，今天来店里应聘的18名姑娘中，真是万幸，你竞在其中。你呀，不论脸型、体型、声音和气质，完全是我意想中人。如果今天你没有来，恐怕明天、后天我还要到办公室去上班，去会见前来应聘的姑娘们。随之来这里的日子还要向后拖延。”

　　稻垣一边用他那眼镜后面眯缝得很细的眼睛来来回回地看着芳枝的全身上下，一边断断续续地、煞是高兴地继续着他的说明。

　　“哎，你想想看，我们为什么要到S街转了个弯呢?说什么去见一个生意伙伴，那是瞎说。这是为了不让司机知道我们出了关东大厦往哪儿去了。我们本来要往西去，却故意向东。而且我们又换了一辆车。这样一来，稻垣商店和这所空房子的联系就完全切断了。还有，你再想想这一件事，我在店里曾经问过你，到那儿去之前有没有跟谁说过，对不对?你说怕不被录取丢人，谁也没告诉。这样我就完全放下了心，因为这样稻垣商店和里见芳枝小姐的关系也就完全断了。如果这所房子和稻垣商店没有了关系，稻垣和你也没有了关系，那我就基本上是安全的了。不过，我的计划还要更加周密。那间办公室是我早晨刚刚租下的，而且我也不会再去那里，我把那间屋里的东西保持原封不动，而我却销声匿迹。那里的椅子、写字台以及石膏像等等，我全部是用电话从过去没有任何来往的商店定购，让他们送来的，那些东西不会成为任何线索。所谓的稻垣美术品店，刚刚开业仅一天就关门大吉了。你懂吗?就是说，这家美术品店根本就不存在。你一定很奇怪，我究竟是何许人?我住在什么地方?我姓什么?叫什么?谁都不会知道的。叫稻垣?哈，哈，哈，稻垣是谁?就和我不是稻垣商店的老板一样，我也不是什么稻垣。哈，哈，哈，哈。”

　　这个假稻垣说罢，好像挺可笑似地大笑起来。

　　对方住口之后，芳枝仍然呆痴痴地仰望上方，一句话也不说。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惊叫一声向后退了两三步。但是，她并不是因为觉察到了稻垣的真实意图。她虽然聪明伶俐，但毕竟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仅从稻垣的这些话里，她还没有能力觉察到对方的真正目的。因为稻垣的罪恶计划太超乎寻常、太残忍了。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现在让她吃惊的是，正在这时，浴缸的白瓷表面爬出了一只样子甚是可怕的大蜘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