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 女塑像
当然丽子对这丝毫都不知道,因为拉门连微小的声音都没发出。
不久,当拉门敞开有二尺左右的时候,突然闪进一个人影,隐藏在屏风后面。影子好像绝声屏息蹲藏在那里,大概有二三分钟,既听不见任何声音,又看不见影子活动,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一会儿,在距离屏风框下的榻榻米有一尺左右的高处,出现了一个小白虫似的东西,而且这个白色物体一点一点地逐渐变大了。原来是人的手指。手指非常胆怯地从屏风一端向丽子这边伸来。
当五根手指完全伸过来的时候,发现手上握着一个奇怪的玻璃管,原来是一个小型的注射器,玻璃管中注入了半管浑浊的液体,注射器头上的针尖在台灯光的照射下一闪一闪地发光。拿针管的手已经从屏风背后伸出有一尺多了,注射器的针尖渐渐地逼进丽子白净的胳膊。
丽子依然睡得很熟。再有一分钟就可以完事了,只剩下注射器的针尖一下子扎进她白净的胳膊。她也许会醒,但到那时毒药已经输进了她的皮下,或许连喊叫的余地也没有吧。因为有的毒药只要一滴的微量就可转瞬之间致人于死地。
不过,魔鬼究竟从什么地方悄悄溜进这个房间的呢?打事件发生以来,门户的锁闭严上加严,而且警觉的相泽氏就睡在丽子隔壁的房间,他怎么能够在这样的防范中不出一点声响地摸索到这里呢?只能认为他使用了人们意想不到的魔术。
注射器的针尖已经逼近到离丽子白净皮肤只有二三寸的地方,闪闪微颤。丽子的生命危在旦夕,只要不发生什么奇迹,她是必死无疑了。
不过正像读者们所预想的那样,奇迹终于发生了。
真犯人突然,两个沉重的物体相碰撞的可怕声响划破了死一般的寂静,丽子枕边的屏风像遇到了一阵风,摇摇晃晃,差一点倒下。
响声由丽子的房间传到了廊子上,而且急促的呼吸声和怒吼声以及物体相碰撞倒地的震动声在漆黑的廊子上持续了一阵。
意外的巨大响声很快惊醒了相泽家的人们,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跑到了廊子上。
丽子房间的灯被打开了,廊子上一下明亮了起来。提心吊胆地躲在别人身后的丽子和大家一起目睹到一个实在是出乎意外的离奇场面。最近刚雇来的那个老年男仆正骑在一人的身上。虽然已是深夜,但看起来他还没睡,身上仍然穿着白天的服装。带条纹的衣服,银白色的头发,一眼便能认出是这个老仆的身姿。
然而被老人按倒趴在地上的却更是一个出人意料的人物。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发疯的女人。她像一个白色的大球滚在廊子上,身上穿着丽子借给她的漂亮睡衣,缠着绷带的脸伏在廊子地板上,在老人的膝下呻吟,一个小型注射器扔在她的脸前。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老男仆发疯了吗?深更半夜将可怜的疯女人拉到廊子上弄成这个样子,真让人感到突然,仿佛是梦境中发生的事情。
“小五郎先生,怎么回事?”
相泽氏不由自主地叫出了老男仆的真名,小五郎化装成老男仆的秘密只有这家主人相泽氏和白井清一知道,但在瞬息之间已经无暇顾虑那种事了。
“这家伙就是犯人!我终于抓到了确凿的证据。”
“什么?这女人是犯人?到底是什么犯人?”
“有关详情待会儿再说。这家伙企图往小姐身上注射毒药,你们看,这就是那支注射器。”
但是,这个疯女人为什么要杀害大恩人丽子呢?对此相泽氏感到异常惊讶。
“我说过疯子危险,这不,发作了吧?”
“不,她不是疯子,这家伙正是那个被称作地狱的滑稽大师的杀人魔王。”
“啊?你说什么,噢,你是说这家伙用绷带化装成那个疯女人……”
“不,也不是。你看,这家伙胳膊上有这么多烧伤痕迹,说明她就是那个女人,这女人就是那个杀人魔王。”
“什么?她就是那个可怜的疯女人吗?”
相泽氏惊讶、疑惑、张口结舌,简直就像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虽然是名侦探的话,但由于太荒诞了,所以总觉得不能轻而易举地相信。
比相泽氏更加震惊的是丽子。她怎么也不能相信这是事实,难道是这个女人企图杀害自己吗?难道这个可怜的女人就是盯上自己的那个可怕的杀人魔王吗?会有那种事吗?这不是在做梦吧?莫非自己至今仍被可怕的噩梦魇住了吧?小五郎放开缠绷带的女人,吩咐人打电话给钢琴家白井清一让他立即赶来,然后继续向大家叙述事情的全部过程。
缠绷带的女人似乎已经死了心,她既不反抗又无逃跑之意,趴在小五郎指定的角落里哭哭啼啼,身子一动不动。
无论怎样看,她现在那副可怜的样子都和迄今为止的疯女人一模一样。这个女人真是那个凶手——地狱的滑稽大师吗?“我一点也弄不明白事情的真相,照你这样说,这个女人并不是疯子啦?”
相泽氏半信半疑,首先请小五郎为自己解除第一个疑团。
“对,她只不过装疯卖傻,她的演技非常高超,难怪丽子小姐会同情她,她唱的童谣,谁听了都会止不住掉泪!”
白发苍苍的老男仆铿锵有力地回答。
“噢,原来是一个假疯子啊!不过即使如此,我还是疑团莫释。这个女人和被化妆广告人监禁在阁楼上的那个女人并非同一个人吧?就是说不知什么时候在医院被偷梁换柱了,对吗?”
“不,不对。被监禁在阁楼上的女人正是这个女人。”
“真是奇怪呀,这个女人不是被化妆广告人诱拐的受害者之一吗?说她不是受害者而是犯人,和化妆广告人是同一人物,这点我还是弄不明白……”
“是啊,不管是谁都会有你这样的疑团,这正说明犯人伪装得巧妙。我刚才说这女人不是疯子,但那只是说她不是像你们所想象的那种疯子。从另一种意思上讲,她确实是个疯子,是一个具有超群出众的智慧和判断力的疯子,换句话说,是个可怕的地狱天才。”
“嗯,这么说……”
相泽氏对小五郎的立意非常感到不可思议,一时表达不出下面的话,少顷,硬着头皮接着说道:“就是说在你们袭击那个空房的时候,阁楼上并非有犯人和这个女人,而是只有她一个人,您的意思是这个女人自己把那个烈性药撒在了自己的脸上……”
相泽氏没说完又惶悚不安地闭上了嘴。
所有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一时鸦雀无声,寂静中只有缠绷带女人微弱的、时断时续的抽泣声。
这时,前门传来了急促的叫门声,不一会儿,身穿西服的白井清一神色紧张地走了进来。他尽管知道小五郎化装成老男仆住在相泽家,但尚不清楚其真正目的所在,所以当听说疯女人就是真犯人时仍不免惊诧不已。
“白井先生在一定程度上是知道此案秘密的,但真犯人何许人也,我在此之前也没有十分把握,所以对白井先生也没有挑明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