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警司离开窗户旁边，一边喷云吐雾地抽着烟，一边在屋里走来走去。

　　“最初那个晚上，通报那个怪人来找鸠野芳夫之事的人是猿田。那个怪物第二次出现在客厅，开枪射击康造老人时，正巧碰上的人也是猿田。后来，你打盹时，看到那个怪人翻你公文包的人还是猿田。而且，那位老爷子甚至模仿那个歪脖、瘸腿的怪人给我们看。你说这全是猿田编造出来的事，可是你忘了一件事。最初那天，案犯曾经利用白天时间，在院子里印上了假脚印。然而，康造老人向鸠野芳夫提出手提保险箱被盗一事，说要找出偷窃的人，而猿田在门外偷听到此事，是在当天夜里。所以，要说猿田事先为杀人做好了伪证就显得有些奇怪。只要考虑脚印这件事，就能肯定猿田是案犯这一说法是不能成立的。”

　　森川无话可说了。他完全忘记把脚印一事考虑在内了。

　　筱警司继续说道：“你刚才列举的要点未必是错的。只要把这些反过来考虑就行了。就是说，要从案犯一方来考虑才行。案犯是两户蛭峰家的一员这点没错。他正是为了假装自己是来自外部的，才首先留下假脚印，晚上凭借大衣和礼帽改变装束，按响正门的门铃。来接待他的猿田如果足够坚强的话，也许会看破他的伪装。但即使被看穿，对案犯来说也没什么关系。

　　他只要说他外出回来了即可，以后再想别的办法。然而，猿田没有看破他的伪装。因为一来正门处的电灯较暗，二来案犯将礼帽压得很低，又竖起大衣领子，低着头，还改变了声音。猿田被他骗过去了。案犯先是藏了起来，后来出现在客厅时，正巧猿田也进来了。这可是正中下怀啊!于是，他尽量吓唬猿田，还在猿田下巴上狠狠给了一下子，使得猿田无法发出声音来，但还没让他达到昏迷的地步。他掌握着打人的火候，使得猿田能够目击案犯逃走，并将这些报告给警察。这里面包含着案犯慎重的考虑啊。”

　　筱警司一边说着，一边回到窗前。天快要黑了，他那瘦长的身体，形成一个黑影，浮现在窗户玻璃上。两人只顾聊天，忘了开灯了。

　　“猿田被案犯很巧妙地利用了。他胆子小，又有点老糊涂了，所以被案犯用来充当目击者了。正因为他胆小，他在转告我们怪人的形象时，又添加了一些夸大之词。于是就产生了一个类似鬼怪故事的说法。而且，老爷子当时虽然倒下了，却清楚地看到了案犯开枪的场面，并把这事告诉了警察。猿田可谓无可挑剔地完成了他的任务。”

　　“嗯，是嘛。考虑得真够周全的啊!”森川不得不再次充当华生的角色了。

　　“确实周到。即使警察怀疑猿田的证词，因为没有其他的证据，照样无关案犯痛痒。利用大衣和礼帽所做的简单伪装，居然起到了奇迹般的效果。过后只要把它们脱了扔掉就可以了。不过，案犯最初并没有想要再次使用同样的伪装手法。”

　　“可是，他第二次用的也是同样的伪装办法啊?只不过大衣和礼帽和第一次有所不同而已。”

　　“嗯，那事连案犯自己也没有预料到。因为他没有料到健作老人会请律师制作分割财产的文件。所以，他并不是事先准备好了一套新的大衣和礼帽。其实他是没经过伪装就进了你睡着的客厅的。”

　　“那猿田看到的那副模样又是怎么回事呢?”

　　“哈哈，那是你的大衣和礼帽啊!案犯正在翻腾你包里的文件时，听到从走廊方向传来猿田用鼻子哼哼歌的声音，他估计猿田可能要进客厅，就迅速抓起你放在椅子上的大衣和礼帽，换了装。然后，装成肩膀向上抬、歪脖子的样子，故意让猿田只看到他的背影。当时如果有人向他扑过来，那他就不得了了，可他用不着担心猿田。因为老爷子一看见他，就像见了鬼似的浑身发抖，立刻就逃跑了。案犯趁机脱下大衣，摘下礼帽，把它们扔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就此从那扇没有危险的门溜走了。在这里，猿田胆小的毛病再一次发挥了作用。猿田逃出屋后，发出了叫喊声，当叫声将你惊醒时，案犯已经到了屋外了。”

　　筱警司解释完，向窗外望去。夜渐渐深了，街灯的光照亮了窗户玻璃，筱警司那身材瘦削的轮廓在房间地板上投下一条长长的影子。影子清晰地映射出他一侧的面颊、宽宽的额头、浓眉和高挺的鼻梁。因为他就这样以窗子为背景，一动不动地站着，那影子让人感觉就像一个巨大的剪影画一样。又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说：“穿大衣、戴礼帽的怪人之所以第二次出现，就是这个原因啊!”

　　“那，第三次呢，今夜那家伙将是第三次穿大衣、戴礼帽出现啊!”

　　“我想恐怕会是这样。不管怎么样，再过几个小时，一切都会见分晓了。”

　　第36章战斗准备

　　两人到了外面，吃了一顿较晚的晚餐，时间已近九点。

　　森川律师惦记着今夜的准备工作，急着想往回赶，筱警司却非常平静地说：“还早呢。十二点以前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我们聊一会再走。”

　　筱警司慢慢啜一口饭后的咖啡，一边往烟斗里装烟丝，一边说道：“真是件不可思议的案子啊!当了这么多年警察，这还是头一回呢。首先，这桩案子的出发点就有点怪。一对孪生兄弟，由于一份遗嘱，整整进行了长达四十年的长寿竞赛啊!就在即将决出胜负之际，惨剧发生了。如果没有那份奇特的遗嘱，两位老人本来可以安享天年的。写下这份遗嘱的人，恐怕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出现如此悲惨的结果吧!”

　　“是啊!就连我也是头一次碰上这种案件。不过，这桩双重杀人案的动机还是在于财产吧?”森川也啜了一口咖啡，点上一只香烟。

　　“当然是这样。不过，这里有两方面的原因。一个是对财产本身的欲望，另一个却是桂子和丈二的恋爱问题啊!这两人的关系目前全靠财产维系着。桂子那一方好像是纯粹的爱情，丈二则是完全被财产所左右。最初，康造老人被害，桂子身无分文时，丈二连看都不看她了。后来，财产分割的文件刚刚作好，他立刻又开始向桂子献殷勤。可等他明白文件被盗，就又一次翻脸不认人，开始冷淡桂子。等文件再次出现，他马上又讨好起桂子来。他每一次的变化都是被财产所左右的。

　　“挥霍成性的丈二想必连和哥哥平分财产都会觉着可惜。

　　要是财产再分配给两家，自己只能获取四分之一，那他更会觉着无法忍受。所以，为了把桂子那一份也变成自己的，才恢复了和桂子的亲密关系的。那位美男子好像有一种天真的想法，认为自己的那份是自己的，自己女人的那一份也是自己的。所以，从恋爱方面考虑的话，也许丈二和桂子和本案有着相当深的关系。”

　　筱警司面前充满了烟雾，看不清他真正的表情。他接着又说道：“不过，我们可不能变成近视眼啊!如果只把目光集中在一点上，就会看不清全景。如果想解开此次犯罪的谜底，你可以试着自问自答以下问题。谁会从康造老人的死获益?另外，谁又会从健作老人的死获益?接下来再从反面考虑一下。由于两位老人的死，谁会蒙受损害?然后，把这些问题从我们刚才谈到的恋爱问题的角度好好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