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与开膛手杰克
福尔摩斯有点后悔地笑笑。「我想不起你来访的任何细节,一点也想不起来。知道这点,你可能会觉得很有趣。」
「福尔摩斯先生,请容我致歉,莫尔·艾加医师在此听候您差遗。」他一边回答,一边伸出他的左手来握我朋友未曾受伤的那一手。「好了,你是怎么推论出奥古斯特叔叔提供这个诊所经济上的支援?」
「某些迹象指出你行医时被迫力行节约。然而你有庞大的藏书大,其中好几本书相当稀有,而且你的房间设备齐全。你有个赞助人,不过你没有从他那里得到定期接济。所以就是单笔捐赠,出资者的财富无法更频繁地提供援助。就我的经验,在没有金钱后盾的状况下,世界上只有一种人还会捐助大笔金额,那就是近亲。壁炉上的方形照片,显然是你的双亲,他们的衣着非常简单。所以,不太可能靠这个来源替一个年轻医生建立事业。然而,我观察到你桌子后方有一个裱框文件,证明奥古斯特·艾加医师是一位有照医师。看来是你叔叔从医界退休以后,给了你一笔钱当礼物,我敢说,他同时也给你一大部分他的藏书。而你则是留着他的医生执照做纪念。」
「这真是太神奇了!不过你怎么知道奥古斯特·艾加是我叔叔,而不是我祖父?」
「根据执照上的日期,更不要说那种字体和纸张的色泽,都排除了后面这种可能。」
艾加医师很快给我钦佩的一瞥。「我承认我暗自纳闷过,你对福尔摩斯能力的描述是否过誉了,不过我现在准备相信福尔摩斯先生是个天才了,而你则是个诚实到无可指摘的男人。」
「这种事情只是根据可见资料做出推论罢了。」福尔摩斯用他平常那种疏离的冷静态度表示异议,不过我可以看出这位年轻医师的认可让他颇为受用。
「啧!这可不能用『只是』来形容。你在你的领域里是先驱,这种特质是我相当仰慕的。我也不巧有个特殊的研究主题,但我想你已经注意到,我还没有以此致富。」
「那么,你致力于医学的某个独特分支罗?」我问道。
「而且恐怕不是非常受欢迎的一支。」他莞尔一笑。「我们这个领域打算涵盖从病理解剖学到催眠术的所有范围,各式各样的骨相学、颅骨测量学和神经学都搅和进去了。我是个心理学家。」
「真的吗?」我喊道。
「我在巴黎萨佩提埃医院的夏考(注:Jean-Martin Charcot(1825-1893),法国神经学专家,他在催眠与歇斯底里症领域中所做的研究,在日渐茁壮的心理学领域中开创了新局。一八八五年西恪蒙·佛洛伊德曾经在他门下学习。)门下读了一年书。如果奥古斯特叔叔有经费,他肯定会让我在卡文迪许广场开业,而我的专业性会因为这个地理条件而得到保证。贝格街是个因犯罪侦察而受到敬重的地带,却不是心理治疗的中枢。目前我靠着转诊病人维持生计:神经症者、臆病症者,还有单纯身体有病的人。而且当然了,偶尔被刺伤的人也会找上我。」
「是啊,嗯,」福尔摩斯咳嗽着说道,「实际上我需要你协助的,就是这种事情。」
「这真是好消息!」艾加医师咧嘴笑了。「我本来就好奇得不得了,但身为一位绅士,我不方便主动开口问。我能提供什么帮助呢?」
「根据华生医师那本《医界名录》,我知道你是精神失常的专家,而且一瞥你的书架也让我明白,你可能正是我要找的专家。《脑部失调教材》、《心理病理学与疗法》、《性病态》(注:前述著作分别由卡尔·维尼克、威廉·葛利辛恪与理查,冯·克泣夫特—艾宾所撰。)——如果你是你的藏书标榜的那种医生,你应该能帮上大忙。」
福尔摩斯简短地描述他是在什么状况下,以那副血腥惨状初次见到艾加医生。在他讲完的时候,医生点了点头,一脸深感兴趣的表情。
「当然,我非常仔细追踪关于开膛手罪行的新闻。从新闻报导里我看得出,那天晚上我所缝合的伤口就是他的杰作。不过让我先弄懂你的意思,先生,你是在寻求某种心理学方面的帮助吗?」
「没错,」福尔摩斯证实了这一点。「艾加医师,我是个顾问侦探,所以很多不同分支的研究都在我的涉猎范围内,其中大多数都跟搜集与诠释实体证据有关。然而我相信,开膛手可能属于我过去从未追踪过的一种罪犯,而且能用来指证他的确切证据非常少,这点尤其让人心惊。我的工作向来是奠定在一个事实基础上,也就是某个罪行虽然看似独特,但对于犯罪史的行家来说,凶手的行为却几乎总是遵循着某种既定模式。但是在这个案例中,凶手的行为模式实在相当罕见,以至于我花了不少时间才辨识出来。但是从三十日的事件以后,我开始比较认识这个人了。双重谋杀案深刻地腐蚀了他的面具。而我们必须了解的是,屠杀这些女性的乐趣,是仅次于随后把她们切成碎片。」
在对话过程中,我觉得愈来愈不舒服,艾加医师却显得深深着迷。「意思是,他找出曾经待他不好的女人,然后出于纯粹的恨意做出这些恐怖的罪行?」我问道。
福尔摩斯摇摇头。「我不认为他认识她们。现阶段我的假设是,这个男人杀的是完全不认识的人。事实上,根据线索来看,我相信我们追踪的是个彻底的疯子,但他在表面上却完全是个普通人。」
我吓傻了,直瞪着他看。我抗议道:「我可以相信那个恶徒疯了,但是你暗示的事情是不可能的。这些女人死亡的背后一定有另一个动机。疯子不会在正常人之间来去出入却无人议论。」
「不会吗?」他的一边眉毛往天花板一挑,问道。
「不会的,」我不耐烦地说,「单单只是性情古怪的话,那人会跟你我一样神智正常,但是如果一个人毫无理由或其他前提因由,就砍杀我们之中最可怜的一批人——你真的能够相信这种恶行会持续出现在日常生活中,却没引起任何警觉?」
「别问我。这正是我想问艾加医师的事情。」福尔摩斯这么回答,同时把他钢铁般的严厉凝视转向,看着那位站在微弱炉火前方的心理学家。「就你的专业意见来说,一个疯子是否有可能完美地伪装成理性的人类?」
艾加医师走向他的书柜,挑出一本薄薄的书。「我开始猜到你的意思了,福尔摩斯先生。你指的是伦敦怪物。」
福尔摩斯轻快地指向他那本备忘录。「我指的不只是伦敦怪物,虽然他扮演了一个重要的角色。几乎一世纪以前——一七八八年四月的伦敦,伦敦『怪物』第一次出现。在八八年到八九年之间,大约五十位女性在街上被刀戳了。嫌犯始终没被抓到。华生,请注意。后来地点换到欧洲大陆;一八二八年,在茵斯布鲁克,有人接近好几位女性,然后用普通的折叠刀刺伤她们。这些案子也始终没解决。一八八〇年,在布莱梅,有位美发师在被捕以前,在光天化日之下划伤不下三十五位女性的胸部。我相信这些案例全都可以说是一种极为病态的疯狂性癖。」
「先生,你这一连串推论相当吓人。」艾加医师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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