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与开膛手杰克
「你不是说你现在就要顺路去一趟吧,足吗?」凯托问道。「上天知道他是躲在什么样的小洞里。他那么古怪——在凌晨一、两点开始他的漫游,然后直到第二天很晚了才会想到他的房间。如果你想在那里找到他,今晚午夜以前去探探吧。」
我们说完再见,从容走出门外。我可以看到我们对街的史皮塔费尔兹市集扰攘的东侧,还有牲口与刚挖出来的新鲜洋葱沿街飘送的气味。在我们漫无目标地动身沿路前行时,我的朋友像是压抑着精力的紧绷鞭绳。
「解决了。」福尔摩斯轻声说道,但他清脆的男高音之中包含着追捕的兴奋感。「昨天我靠着三杯琴酒,从一个叫威克斯的人那里问出那间房子在几号。」
「你这段日子里全都在找布莱克史东的落脚处吗?」
「确实是。要渗透一个人际关系网络,还要透过专家的操纵手段,传达出你已经在这张网络边缘存在许久,久到大家都不复记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他们对待你的方式让我很震惊;你像是已经认识他们好几年了。」
「在刚开始的五天里,我每天花不下十八小时,混迹于白教堂区跟莱姆豪斯区之间最受欢迎的各个饮酒场所,我的大脑不过就是个大型海绵而已。我自认为我相当快就摸清楚整个状况,我观察到多少,就推论出多少,种种模式开始浮现。在我觉得够有自信,而且那些人开始习惯看到我的时候,我就开始提几个名字——某位重新入伍的兄弟,某个死去的朋友,某个好几年没见的女孩。我建立起无可置疑却也无从证明的连结。到最后,我自己的故事出现了。我以前在哪里?过去四年都在海上。很快我就得到极其普遍的信任,因此可以诱导出情报,却不怎么需要害怕被逮到。
「在李先生转达布莱克史东出现在三只眼镜蛇的消息以后,我到得太晚,差几分钟失之交臂,但他的离开很容易就在他的相识之间引起讨论。我就像是在拼起一个砸碎的阿比西尼亚宝瓮,有个形象慢慢出现了。他在这个区域并没有住很久,而且在八月以前没有人认识他。他独居,通常穿着制服出门,虽然他已经解职了。他是一团矛盾的组合:虽然他有种豪放的帅气外表与讥讽的魅力,却总是回避女性的陪伴。虽然他的心情几乎总是不好,总是暴烈,他聪明的言谈与慷慨的态度却让他广受其他男性的欢迎。
「我最想知道的莫过于他的住处,不过很快事情就变得很清楚,这个狡猾的恶魔几乎不接纳访客。华生,事情不可能更难办了——这样一来,我要比事先预期的更细腻地结合推论思考与步步为营的谈话,可是你自己见证到了最后一步,还有就摆在我们面前的搜查尾声。我坦承,在你抵达的时候我曾经担忧过,你的出现会瓦解我编造的小故事。值得感谢的是,我几乎达到我的目标了,现在一位可以信赖的同志会有无可估计的价值。」
「没有人能够像你完成这么多事,又不引起一点怀疑的。」我亲切地说道。
福尔摩斯一挥手就打发掉我的称赞,但那个手势很轻柔。「你的信封是最让人担心的东西。这是十月二十日星期六投递的。到目前为止,塔维史托克手上掌握这该遭天谴的情报已经超过两周了。他随时都可能刊登另一篇措辞漂亮的诽谤之词。然后还得考虑开膛手;既然他打定主意要恐吓白教堂区的所有风尘女子,他就不会暂停这么久不进行他亵渎神明的工作。如果犯案日期的模式持续下去,在十一月八日以前,他就会再度出击。」
「为了她们,希望我们今晚就可以逮住那个恶棍。」
「亲爱的伙伴,这是为了全伦敦,」他严肃地回答,「但最重要的是为了她们。」
我们在那个摇摇欲坠的房间里轻松地度过一天,福尔摩斯漫无章法地闲谈着小提琴与它们在十六世纪义大利的起源,直到太阳下山为止。在附近的小酒馆享用完一碗炖菜跟一小杯威士忌以后,我们在久违了的睛朗夜空下出发。我的朋友领着我往北走,而在我们通过火车站,越过阿尔盖特大街的时候,我很快认出我们走的路。一群街童正打算在一个旧水槽里点燃一大堆爆竹,而在一阵金色火花下雨似地落在仓库屋顶上的时候,我想起今天是十一月五日,盖·福克斯节(译注:Guy Fawkes Day,也叫英国烟火节。一六〇五年的这一天,福克斯与其同党发动叛国计划,企图炸毁国会,但因事前消息走漏被逮捕。)。
「要趁一个几乎神志不清的醉鬼完全昏迷以前问出房屋的门牌号码,对我而言真是说不出的恼人。」火药劈啪作响的声音隐没在远处的时候,福尔摩斯这么表示。「不过,虽然拖了点时间,我们也从凯托那里得知街道名称了,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布莱克史东的习惯。」
「福尔摩斯,你想会发生什么事?」
「这么说吧,我们最好准备面对任何状况。无论如何,我不认为我们之中有任何一个人会再忘记十一月五日。」
我们沿着一条湿滑的小路大步前进,路上有各种形状古怪的垃圾集中成一堆又一堆,而我渐渐看出来,那些东西其实是要拿来卖的。破烟斗、破厨具、裂开的靴子、生锈的钥匙、被洒在鹅卵石地上的扭曲餐具,还有三番两次缝补过的衣物气味弥漫在空气之中。福尔摩斯从这个失物炼狱之间轻松地走出一条路,最后我们走在另一条开阔的小道上,道路两旁都是透过烟囱把黑色气体排进夜空中的仓库。此处有许许多多的篝火在熊熊燃烧,上面烘烤着做工粗糙的盖,福克斯刍像,当地居民则一边随着远处爆炸的轰隆声响欢呼,一边转动碳火上的串烤马铃薯。
我的朋友停在一个角落里,并且毫不犹豫地指向一个看来不牢靠的建筑物,它年事已高,靠在邻居身上寻求支撑力量。虽然在这个时候,这条街道看来不起眼,但我毫不怀疑,福尔摩斯有如百科全书的知识已经直接把我们带到布莱克史东的住处了。
「你把武器带在身上了吧?」
「我的勤务用左轮手枪在我口袋里。」
「非常好。」他就这样冲出人行道,然后我们走近那个凹陷的灰门。侦探敲门的动作制造出的只不过是一个空洞的钝重声响,一出现就立刻消逝。
「一楼似乎没有人,」他悄声说道,同事砰一声打开他的遮光提灯镜片。「让咱们来看看上面的楼层有没有人迹吧。」
我们试探过门,然后发现上了门闩,不过福尔摩斯在他的折叠小刀帮助下,只花了几秒钟就打开了门。一只老鼠在角落吱吱叫着,然后在一道道斑驳月光下,逃到它在楼梯底下的避难圣殿里。我的朋友蹑手蹑脚地朝楼梯走去,然后往上爬,我则追随他的脚步,我们两个都竖起了耳朵,要听听我们接近的楼层有么有任何人在的迹象。
两道门都微微开着,在下一个楼梯平台上展示着房里的内容。比较远的那间座落在阴影中,比较近的房间上面则有一道道银光划过,是从我们头上高处的破裂屋顶上洒下的。福尔摩斯没发出任何声音,穿过比较近的房门,进了房间。
摆放在里面的是一个家庭起居空间的完美画面,火炉上有个锅子,地上有一堆折了一半的衣服,甚至还有一串小心收集好,色泽明亮的破玻璃片,从一个角落盖着毯子的小篮子上垂下。一层薄膜般的灰尘覆盖着整个房间。我抓住福尔摩斯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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