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与开膛手杰克
「那么……那么,你的意思是……如果他真的死了,这整件可怕的事情就结束了?」
「我想是结束了,」我这么回答,同时我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福尔摩斯。「毕竟他可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且那种罪恶感想必是说不出口的;或许这种创伤就足够让他心神错乱了。」
「不过福尔摩斯先生不是这么想的,对吗?」邓乐维给我们两支烟,同时问道。
侦探机械化地接受了那个刺激物,然后从他的水手厚呢大衣衬里中抽出小笔记本,连同一支短铅笔一起交给邓乐维。「写几句话。」
邓乐维毫无异议就接下那些东西,但他满腹疑问地看着福尔摩斯。「我要写什么?」
「什么都好。『记得,记得十一月五日,火药叛国阴谋。』」
邓乐维写完以后,他撕下那一页交给我朋友。「这对你来说有什么用吗?」
瞥了一眼以后,福尔摩斯把纸张揉成一团扔进火焰里。「足以盖棺论定。如果你们见谅,我必须去看看我能做什么了。
「可是福尔摩斯先生——」
「如果你跟梦克小姐可以好心帮忙,我有任务要交给你们。立刻到乔治·拉斯克在哩尾地的住所去。叫他跟他的人马会合。他们已经安排好巡逻班表,还配备了警方的哨子跟警棍,不过请传达我的声明,他们必须组织紧密、毫无缺陷,并且维持最高警戒状态。接下来,梦克小姐,请务必待在室内。」
一出了门,福尔摩斯就走向白教堂路。我碰碰我朋友的肩膀,本以为会遭遇抵抗,但他立刻停下脚步,很期待地注视着我。
「你预料会有另一桩谋杀案。」
「我希望能够阻止。这会需要超乎寻常的努力。我需要雷斯垂德的协助,不过……我必须想出个办法。或许我哥哥可以——我不知道。或许这是不可能的。」
我惊异地瞪着福尔摩斯,因为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像是深深害怕自己所知道的事情。
「你担心可能是邓乐维。」
「他曾经是其中一个可能性。我们剩下的是另一个选择。」
「那么你确实知道凶手是谁了。」
「我的确知道。现在事情彻底清楚了。不过我真希望上帝证明我错了。」
「但这是为什么?」
在他用一只手拂过眼前的时候,我回想起来,他在过去七天里可能只睡了不到二十小时。从我认识他以来,夏洛克·福尔摩斯第一次看起来像是被工作而非闲散弄得精疲力竭。
「因为如果我是对的,」他喃喃说道,「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27 凶手
我朋友福尔摩斯面对敌人时的鲁莽,总是让我大吃一惊。在我们长年的交往之中,我知道他的勇气从来没让他失望过,而他在当晚稍后,或者该说是第二天清早的行动,反映出我开始期待他表现的那种无畏韧性。至少敢在早上四点钟叫醒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的人,是很勇敢的。
我们在贝格街停留以便梳洗更衣,不过福尔摩斯从他卧房出来的那一刻,就立即宣布他打算再度出门。
「好友华生,要是我说愈少人冲进我亲爱大哥的房间,对女王与国家就愈好的时候,你应该不会认为这是在说你不好吧。无论如何,我相信他会比我还清楚该采取什么步骤。」
「我能在你缺席的时候做点什么吗?」
「在我的所有书信抵达的那一刻就立刻读;我会在邮局开门的时候经过那里,以便更动我的收信地址。然后休息一下吧,我亲爱的伙伴。如果我还没完全失去理智,我确定你会需要休息。」
起初我觉得休息这个想法很荒唐,然而在洗过热水澡后,我想到如果不稍微休息一下,当晚我将会毫无用处,光凭这点就说服我遵从福尔摩斯的建议了。我在当天早上将近九点的时候醒来,摇铃要求送早餐来,却没料到哈德逊太太出现在我门口时的气愤程度,远超过我本来认为这位善心女士能及的范围。她告诉我,两位房客接连在据说身陷险境的状况下神秘失踪,让这位重感情的房东太太烦恼得不得了。但我很快就编造出适当的理由交代过去。
我知道福尔摩斯执著于一次呈现完整的案件,所以我对于自己还在五里雾中,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在问题的结论出现以前就加以解释,不是他的风格,就好像在案件尾声留下悬而未决的线索也不像他所为。我在作战期间的某种超然态度,渗进我的骨髓;有一场战争正在进行,福尔摩斯就是领导攻势的将军。就算我无法献策,现在既然我朋友已经回来了,我至少可以遵从命令。
第一封打给福尔摩斯的电报在下午一点半的时候送到,上面写着:「你问起的那些警官,巡逻区域在白教堂区与史皮塔费尔兹交界,亚伯莱(注:Frederick Abberline(1843-1929),这位探长对于开膛手案的调查涉入甚深,最后在一八九〇年被擢升到总探长的位置。)。」第二封是来自中央新闻社的范德温先生,要求立刻在他办公室进行访问,如果还是找不到福尔摩斯,我一个人出席也可以。
事实证明范德温的顾虑毫无必要,因为我朋友在下午稍微超过三点的时候到家了,他看来心情十分恶劣。
「我相信政府的唯一任务,就是发明种种精巧的障碍来阻挡迅速的行动。」他厉声骂道,同时把他的帽子扔在沙发上做为强调。
「我懂了,你哥哥带着你兜圈子。」
「去了地狱一趟又回来。无怪乎他们要这么倚重他。他立刻着手通知适当的沟通管道,我几乎不用告诉你,这件事花掉的时间比应该花的还多了三小时。不过马修斯先生对于问题所在倒是有一定的理解。」
「内政部长!」我喊道,「状况真的有这么糟吗?」
「恐怕如此。有任何消息吗?」
福尔摩斯严肃地读着他的电报,然后草草写下另一封。我瞥见那张表格上有乔治·拉斯克的地址。
「福尔摩斯,你真的该吃点东西。」
「毫无疑问我必须如此。不过我们也必须找辆出租马车,因为你不会想要激起范德温先生的愤怒。我以前见识过。」
「我想知道的是,你认为你无助地躺在医院里会对谁有好处。」
他不理睬我。「现在来吧,我亲爱的华生,因为照你收到的字条看来,我们非常有理由相信范德温的消息不是小事。」
中央新闻社办公室坐落在伦敦市区的新桥街上,虽然我从来没见过这个地方,但经历过《伦敦纪事报》办公室里勉强抑制住的混乱气氛以后,我还是对这里山雨欲来的气氛有所准备。花呢外套绉巴巴、领子末端松开来的记者在大房间里到处来回飞奔,比对着文件,同时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起初在满室喧嚣中鲜少有人瞥向我们这边,但那些确实往这里看的人却停下来瞪着我们,对话也进行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我说,福尔摩斯先生——」有人开口了,但有个旋转托钵僧似的人物,像挥舞矛杆一样地挥舞着拐杖出现,打断了他的话。
「如果你竟然妄想这是向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提问的好机会,我就会试试看打字机充当致命武器有多大的潜力。」范德文这么高声宣称。他满头白发的脑袋一扬,就领着我们到一间私人办公室里,然后用手肘把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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