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领域
马克注意到麦克伦南在回忆早年那轻松愉快的日子时脸上松弛的表情。“我懂你的意思。”他轻声说道。
“不管怎样,我们一直是最好的伙伴。我,我老婆,加上米克和珍妮两个经常一起活动。米克和安迪会一起踢足球。我刚才说过了,他很善于让我和安迪觉得自己身上有与众不同的地方。所以,在我来到诺丁汉的几个礼拜之前,我俩又聚了一天。我们沿着迪萨特港口散步。他竖起画架子,开始画画,我则在一旁钓鱼。我把出走的计划告诉了他,他劝我打消这个念头。我看得出来他心里有事,于是就问他遇上什么烦心事儿了。”麦克伦南顿了一下,粗壮的手指不停地摩擦着。
“是什么事儿呢?”马克一边问,一边凑上前去,把奥提托排挤在对话的空间之外,让谈话成了那两个男人之间的事情。
“他说工会里的一个全职官员挪用了钱财。”说完麦克伦南把眼睛盯住马克。马克能觉察到他话语中的那种背叛的语气。“当时我们都快饿死了,而盟友中却有人中饱私囊。这种事情在当下看来可能没什么稀奇的,但在当时,我的确是相当震惊。”
1984年11月30日,周五,迪萨特。
一条鲭鱼咬住了鱼钩,可是伊恩·麦克伦南却没有在意。“你开玩笑的吧。”他说,“不会有人这么干的。”
米克·普兰蒂斯耸耸肩,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钉在画架上的画纸。“你不一定非要信我,但据我所知确有其事。”
“你一定是搞错了,没有哪个工会官员会偷我们的钱。这种事不会在此地发生,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麦克伦南看上去简直要哭了。
“我只是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你。”米克一边说,一边在画纸上拂了一笔,在视平线上留下一道模糊的色带。“上周二我去了矿区办公室。安迪让我过去帮他整理一些福利申请表,所以我有机会翻阅我们提交的申请书。如果我把自己读到的关于工友们艰苦生活的内容告诉你的话,你一定会心碎的。”他一边说一边洗画笔,在口袋大小的调色板上加了一种灰中带绿的颜料。“我在大间旁的小间里翻了翻这些申请信,而安迪就在旁边的大间里。这时,有个从卢丁林克斯来的女人走了进来。一身花呢套装,滑稽的马海毛贝雷帽,总而言之就是那种帮农民筹措善款却又挥金如土的女慈善家。她说她曾同人在高尔夫酒吧商量筹集了两百三十二英镑,帮助那些参加罢工的矿工及其家人。”
“这很好啊。”麦克伦南说,“找我们总比找撒切尔那帮人管用。”
“没错。所以安迪向她说了声谢谢后她就走了。可是眼下我却不知道这笔钱去了哪里,但是我可以告诉你,钱没有进保险箱。”
“哦哟,得了吧,米克。这也没什么。也许你们那里的人把钱直接交给了分会那边,也有可能存了银行。”
“是呀,没错。”米克一本正经地笑笑,“就像有资产监管会的人跟在屁股后头的时候,我们把钱存进银行一样。”
“道理是一样的。”麦克伦南有些生气地说。
“看呐,如果事情真那么简单,我也不会那么烦心了。可是远远不止呐。安迪的分内工作就是把从各个渠道流进来的捐款进行汇总。所有的钱都应该从他那里流到全国各地的分会。我不知道这些钱的去向究竟如何,是以施舍物的形式分发给我们呢,还是通过瑞士的银行账户由总工会主席处置。但是,只要有人募集到了钱款,都必须告知安迪,由他记录在一个小本子上。”
麦克伦南点点头。“我还记得今年夏天我们在大街上募集到捐款后我也告知了他。”
米克停顿片刻,目光投向海陆交接的地方。“一天晚上我到安迪家里,看见那个记录本放在桌子上。趁他上厕所的工夫,我瞥了一眼,发现从卢丁林克斯募集来的款项没有记录。”
麦克伦南猛地一拉钓线,鱼竟被他甩脱了钩子。“该死,”他重心不稳,险些跌倒。“也许是安迪漏掉了。”
“我也希望事情就这么简单,但不是。那个本子上最后记录的项目的日期是那笔钱进来后的第四天。”
麦克伦南把鱼竿扔在脚边的石板上。他感到涌出来的泪水刺痛了眼睛。“这可真丢人啊。你想让我为逃往诺丁汉而感到羞耻吗?到了那里,至少我还能靠诚实的劳动挣点心安理得的钱,不用去偷钱。我可真不敢相信会有这种事。”
“我也不相信。但是还能有别的解释吗?”米克摇着头说,“而且这家伙同时还有工资拿呢。”
“这人是谁?”
“现在不能说,等到我决定怎么处理后再告诉你。”
“你该做什么是很清楚的事。你必须告诉安迪,如果事出有因的话,那其中缘由他一定知道。”
“我不能告诉安迪。”米克反驳说,“天哪,有的时候,我真想抛开这一切不管不问,在自己和所有的麻烦之间划清界限,然后找个地方开始新的生活。”他摇摇头,“我不能告诉安迪,伊恩。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很抑郁,如果眼下告诉他,真会把他逼疯的。”
“嗯,那就和别人说说,比如分会里的人。你一定得把这混蛋揪出来。他是谁?告诉我。再过几个礼拜我就要离开这儿了。我不可能把这事说给别人听的。”麦克伦南觉得一定要了解米克内心的挣扎。这又是一件能让他感到自己正确的事情。“快说,米克。”
大风把米克的头发吹进了他的眼睛里,让他没有看清麦克伦南一脸急不可待的神情。但是麦克伦南想要为他分担痛苦的要求仍是如此强烈。
米克把头发朝后一甩,看着伙伴的眼睛。“本·利基。”
2007年6月29日,周五,格伦罗西斯。
凯伦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有些意外。诺丁汉的警队不仅把调查工作进行得有板有眼,而且费米·奥提托警官还以破纪录的速度打出了一份报告,并发了电子邮件过来。说真的,凯伦想,如果换了是自己,也一定能干得同样出色。有了自己和同事挖掘出来的这些高质量情报,CID组里无论哪个警员都会迫不及待地想要充分利用。
而在凯伦这里同样也有可以充分挖掘的情报,奥提托和她的同事发现了那个给珍妮·普兰蒂斯寄钱的搅浑水的家伙。更为关键的是,奥提托还打听到了谁最乐意米克·普兰蒂斯人间蒸发。
在很多地方,人们感觉到工会越来越不受欢迎,这种感觉与日俱增。暴力事件层出不穷,难以计数,很多时候还不是警察与罢工者之间的冲突。当时,米克·普兰蒂斯可能已经感觉到自己玩起的那把火引到了他本人身上。如果当面向本·利基摊牌;如果本·利基的确手脚不干净;如果安迪·克尔因为与米克和本的私人关系被卷进了这件事,那么这两个人在同一时间的失踪绝对有某种人为的动机在其中。也许安迪的妹妹说得对,他并没有自杀。也许米克·普兰蒂斯和安迪·克尔都倒在了一名——甚至几名——不择手段想要保住一个贪腐工会官员名声的凶手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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