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阴谋1:以色列的暗杀艺术
“你真想知道?”
“我才不想呢,”伊舍伍德说道,“你到我这里究竟要干什么?你之前又跑哪儿去了?”
“我需要帮助。”
“你需要帮助!你需要帮助——从我这里!你干了一半的活儿就溜了。你把我的宝贝韦切利奥丢在一间康沃尔郡的村舍里,什么安全措施也没有!”
“像韦切利奥这样的无价之宝,最出人意料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好的藏身之处。如果让我来保管你楼下的那些宝贝,我一定会选用最简单的办法。
“那是因为你是个怪胎!”
“不要这么感情用事,朱利安。”
“哦,真的吗?看看这样算不算感情用事?”他从书桌上端起一马克杯咖啡,径直泼在加百列的头上。
加百列看得出伊舍伍德刚刚喝高了,于是再次把他拽出门,想让他冷静冷静。他们沿着格林公园的步道绕着圈子,最后伊舍伍德累了,坐在长凳上。加百列坐在他旁边,等到一对夫妇走远后,他又开口说话了。
“她会打字吗?”伊舍伍德问道,“她会接电话吗?她会记录留言吗?”
“我想她这辈子从来没踏踏实实工作过一天。”
“哎哟,多完美呀。绝对精彩!”
“她是个极聪明的女孩子。我可以肯定她在办公室里一定会帮上大忙的。”
“听着倒是舒服。我可否问问凭什么我要雇佣这位女性?”
“朱利安,拜托你。”
“朱利安,拜托你。朱利安,管好你自己的事吧。朱利安,闭嘴,按我说的做。你们这些人就会来这一套。如今我的生意一落千丈了。奥利弗提出来要收购我。我决定如了他的愿。”
“奥利弗似乎和你不是一路的。”
“乞丐无权选择。你如果不抛下我,我又何至于到这个田地。”
“我没有抛弃你。”
“那你这叫什么,加百列?”
“只不过是我必须要去办些事情。就像过去那样。”
“过去那些事情都是事先有计划的。这一次,完全是生意上的事,完全是他妈的单纯的商业合约,加百列——你向我做出过郑重承诺。你和阿里去玩你们的游戏了,让我守着韦切利奥,你让我怎么办?”
“等着我,”加百列说,“一切很快就会解决,然后我会没日没夜地干活,直到完成为止。”
“我可不要粗制滥造。我把它交给你,就是因为我知道你能慢工出细活。如果只图快,当初就会雇个枪手,只要付他三分之一的钱就够了。”
“给我些时间。找好你的买家,无论如何,不要把画廊卖给奥利弗·丁布尔比。不然你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伊舍伍德看了看表,站起身:“我有个约会。有个买家诚心想买一幅画。”他转身开始往回走,紧接着又停了步,说道,“顺便提一句,你把康沃尔郡的小男孩儿撇下不管,他可伤心了。”
“皮尔。”加百列漠然地说。
“真逗,加百列,我从来没觉得你是那种人,还能让小男孩为你伤心。告诉你的那位姑娘,让她明早九点来画廊报到。告诉她别迟到。”
“她会去的。”
“您推荐的这位秘书,我该怎么称呼她呀?”
“你可以叫她多米尼克。”
“漂亮吗?”伊舍伍德说着,少许恢复了他原有的幽默。
“不赖。”
[1]兰利(Langley):美国中央情报局所在地。
21
伦敦,梅达谷
趁着加百列搬行李的工夫,杰奎琳察看着她的新家,一室一厅的狭小公寓,一扇窗户俯瞰着一座小后院。一张折叠式沙发,一把旧皮革面的椅子,一张小写字台。窗户旁边是暖气片,暖气片旁边是一扇通往厨房的门。厨房的面积比加百列双桅船上的小舱室大不了多少。杰奎琳走进厨房,一格一格地打开柜门察看着,遗憾的是,每一格似乎都比上一格更脏、更恶心。
“我会派递送专员为你买些东西。”
“你就不能找个好些的地方?”
“多米尼克·伯纳德是一位巴黎女孩,来伦敦找工作的。我想在上流社区租一间三睡房豪宅似乎不大合适。”
“你是不是就住在那样的地方?”
“不是。”
“陪我几分钟。我感到一个人留在这里会很压抑。”
“就几分钟。”
她将水壶灌满,放在电炉灶上,旋开了开关。加百列找出袋泡茶和一盒盒装牛奶。她做了两马克杯奶茶,端进了客厅。加百列正坐在沙发上。杰奎琳脱了鞋,在他旁边坐下,曲起腿,膝盖托着下巴:“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明晚。如果不成功,那就后天晚上再来。”
她点起一支烟,把头向后一甩,一口烟喷向了天花板。接着她看着加百列,眯起了眼:“你还记得突尼斯的那一夜吗?”
“哪一夜?”
“行动的当晚。”
“我当然记得。”
“我记得太清楚了,好像就在昨天。”她闭上双眼,“尤其是泅水回到小艇的经过。我太兴奋了,简直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我要飞起来了。我们真的办成了。我们闯进了巴解组织大院的中心,冲进了那王八蛋的房间里,把他给做了。我快活得要尖叫了。可我永远也忘不了你脸上的表情。你中了魔障。在船上的时候,你的神态就好像被杀的死鬼就坐在你旁边。”
“很少有人能理解面对面枪杀一个人是什么滋味。用枪抵住他的头,扣动扳机,那滋味就更少有人理解。在秘密战场上杀死一个人,不同于在戈兰[1]、西奈,就算你杀的人是阿布·吉哈德这样的畜生。”
“我现在理解了。我们回到特拉维夫以后,我觉得自己表现得好蠢。我当时以为你就像是打球贏得了比分,可其实你心里一片死寂。我希望你原谅我。”
“你无需道歉。”
“可我不理解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沙姆龙使了什么手段又把你勾回来了。”
“和沙姆龙一点关系没有。是因为塔里克。”
“塔里克怎么了?”
加百列无声地坐了片刻,然后站起来,走到窗前。在院子里,有三个小男孩正在昏暗的灯下踢球,在潮湿的风中,一张旧报纸如同一片灰烬,飘浮在他们的头顶。
“塔里克的哥哥,穆罕默德,是‘黑色九月’的成员。阿里·沙姆龙在科隆找到了他,派我去干掉他。我趁他睡着的时候溜进他的公寓,用枪对准他的脸。然后我弄醒了他,让他不得安静地死去。我打了他的两只眼睛。十七年后塔里克来报复了,就在我的眼前,他炸飞了我的妻子和儿子,”
杰奎琳双手捂住了嘴。加百列依旧盯着窗外,然而她知道,此刻他看到的是维也纳,而不是院子里玩耍的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