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阴谋1:以色列的暗杀艺术
他意识到自己已经盯着空床好几秒钟了。你中了什么毒!
他转过身,将注意力集中在无线电闹钟上。拆卸之前,他检查了设置。闹钟闹响的时间预设为早晨八点整。他打开了无线电,波段设在BBC第五频道,音量很低。
他关掉无线电,将电源线从墙上拔了下来。
这一刻,他的手机响了。
他站起来,向窗外望去。安全信号灯灭了。
一想到杰奎琳在床上的画面,他就心浮气躁,以至于竟然没有时刻注意监听站的信号灯。他不等铃声响第二遍,接起了电话。
卡普说道:“快他妈的撤离啊!有人来了。”
加百列穿过房间,来到窗口,向外望去。
杰奎琳和尤瑟夫正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他们不是去吃晚餐了吗?
他转过身。此刻,他有个严重的麻烦。他已然拔下了无线电的电源。他必须插回去,在撤离之前,他还必须重新调整好设置。否则,尤瑟夫会怀疑有人进入过他的公寓。
一瞬间,他计算了他们上楼所需要的时间。数秒钟进大门……几秒钟穿过大堂……大约四十五秒上楼梯,然后穿过门廊来到门前。他还有将近一分钟。
他决定继续行动。
他从背包里取出复制的无线电闹钟,插好电源。红色的显示灯一闪一闪:12:00……12:00……12:00……
如此尴尬荒唐的处境,他几乎因此笑了出来。接下来,就看他的手脚够不够快了。只有迅速设置好闹钟,才不至于被逮住。阿里·沙姆龙把他大费周章地找回来,盼他为机构重振雄威,不过现在,一场大溃败也许就在眼前!
他开始按动时间设置的按钮。时间显示开始变化,然而他的手指却被肾上腺素催得颤抖起来,闹钟的八点被错设成了九点。妈的!他必须重新调过二十四小时的一轮。第二次,他设置对了。他设置好当下的时钟时间,然后打开无线电,调到BBC五频道,调整到原先的音量。
花了多少时间?他已经完全没了概念。
他抓起背包,关掉电筒,从卧室走到大门口。一边走一边从身后的腰带间抽出伯莱塔手枪,将它放在外套的正面口袋里。
他停在门口,耳朵贴着门听了听。走廊里很静。他必须出去。公寓里是没有藏身的地方的。纵然有,他也没办法妥善地从里面撤出来。他拉开了门,走进了走廊。
已经能听见楼梯上的脚步声了。
他已经身在走廊,伸手握住口袋里的伯莱塔,迈步往前走。
在出租车里,杰奎琳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她的工作原本是尽量拖住尤瑟夫,不让他回公寓。然而如果她反对他回家做饭的提议,他或许会起疑心。在他们回来的一刻,加百列恰好在公寓里的概率几乎为零。整个安装任务只需要几分钟。他已经装完窃听器安全脱身的可能性是很大的。还有一种更让人安心的可能,加百列估计,尤瑟夫会在六点三十分和她在画廊会面,然后带她去晚餐。也许此刻他还没有进过公寓。他也自然会发现他们提前回家了,然后取消原定的行动,另选时间。
他们穿过大堂,走上阶梯。一个男人在二楼的楼梯平台同他们擦肩而过:是加百列,低着头,单肩背着背包。
杰奎琳不自主地身子一缩。她趁着尤瑟夫尚未觉察,迅速恢复了镇静。尤瑟夫停下脚步,望着加百列走下楼梯,然后扭头又看着杰奎琳。他挽住她的胳膊,将她领到门前。一进公寓,他就四下里迅速查看,然后又来到窗前,眼看着加百列在暮色中走远。
26
里斯本
大西洋的浓雾滚滚而来,笼罩着特茹河,凯末尔小心谨慎地穿过上城区的一条条熙熙攘攘的街道。此刻正是傍晚,上班族赶路回家,已经汇成人流,酒吧、咖啡馆渐渐客满,许多里斯本人来到小酒馆的吧台前吃晚餐。凯末尔穿过一座小广场,老人们在寒风中喝着红酒,卖鱼妇们在大桶里洗刷着黑鲈鱼。他穿过一条窄巷,里面挤满了卖廉价衣服和饰品的小贩。有位盲人乞丐向他讨钱。凯末尔往他脖子上挂的木盒里丢了几枚埃斯库多[1]。一个吉普赛人要给他算命。凯末尔礼貌地拒绝了,继续往前走。里斯本的上城区让他联想到当初的贝鲁特——贝鲁特和难民营,他心想着。相比之下,苏黎世显得太寒冷了,太缺乏生气。怪不得塔里克那么喜欢里斯本。
他进了一间法朵[2]主题的拥挤酒吧。一位侍者将一支绿玻璃瓶盛的葡萄酒和一个玻璃杯放在他面前。他点起一支烟,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普通,简单,却惊人地使人满足。
片刻后,同一位侍者走过拥挤的人群,来到店堂的前部,站在一对吉他手的身边。吉他手拨动琴弦,侍者闭上双眼,开始歌唱。凯末尔听不懂歌词,然而很快就沉浸在袅袅萦回的旋律之中。
歌声乐声之中,一个男人坐在了凯末尔身旁。他身穿黑色厚毛衣,破旧的短夹克,脖子上围着围巾,咽喉处打了个结。他没刮胡子,看起来像一名码头上干活儿的工人。他俯身对凯末尔嘀咕了几句葡萄牙语。凯末尔耸耸肩:“对不起,我不会说葡语。”
他的注意力回到了歌手身上。音乐正在走向情感的高潮。在传统的法朵音乐中,歌手要保持笔挺的站姿,如同军人立正一般。
码头工拍拍凯末尔的手肘,又一次对他说起了葡语。这一次凯末尔只是摇摇头,眼睛没有离开歌手。
接着,码头工俯下身,用阿拉伯语说道:“我是问你,你喜不喜欢法朵音乐。”
凯末尔转过身,仔细地看着身边的男子。
只听塔里克说道:“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方便谈话。”
他们从上城区步行来到阿尔法玛,这是一片老街区,刷着白垩的房舍间,窄巷纵横,石级蜿蜒。塔里克总是能够自然而然地融入所处的环境,这套本事让凯末尔大为惊异。沿着陡坡步行,凯末尔似乎有些累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塔里克说道:“你一直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
“你喜不喜欢法朵音乐?”
“我对这东西是越听越有味儿了,”他微笑着,又道,“就像里斯本这地方,又不知为什么,它让我想起家乡。”
“法朵是奉献给患难和痛苦的音乐,所以它会让你想到家乡。”
“我想你是对的。”
他们走过一位老妇人。她正在扫着自己门前的台阶。
塔里克说道:“告诉我伦敦的情况。”
“看情形艾隆已经抢先走第一步了。”
“这也是说来就来的事。发生了什么状况?”
凯末尔对他讲述了尤瑟夫和画廊女孩的事情:“尤瑟夫昨晚发现在他的公寓楼里有一名奇怪的男子。他认为那个男的有可能是以色列人。此人可能在他的公寓里安装了窃听器。”
凯末尔看得出,塔里克已经在计算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了。“如此重要的任务,你的这位特工是个能信得过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