绅堂副教授之帝都异闻录
换句话说,就只有刚刚聚集在大厅的四个家族成员而已。
“感觉似乎有点太明显了……”
秋生抬起了原本落在笔记本上的视线,仰望着绅堂。绅堂也低头迎向她的视线,态度轻浮地笑了笑。
“一开始就深入解读是没有意义的,总之还是先和他们好好打声招呼吧……而且有需要的话,好像可以随时过去找他们呢。”
05
现在的贯间家,加上当家菊臣,总共有五名成员。菊臣的妻子已在十年前去世,而且他又和其他兄弟住在不同地方,所以家族成员是自己的孩子与孙子。
“哎呀,听说您是帝国大学的老师?”
身穿红色小礼服,现在又披上一件披肩,她叫做贯间菊子,今年三十六岁。是菊臣的女儿,也是长女。
“请坐。町子,拿些饮料过来——”
“不必了,我不打算在这里打扰太久,因为只有几个想问的问题而已。”
菊子和刚刚在大厅里的时候不同,眼神当中的怀疑之情已消失。只要一眼就能看出来,她的态度之所以软化,完全是因为绅堂的帝国大学副教授这个头衔。
(其实是个很好懂的人吗……?)
位于宅邸二楼最南端的菊子房间里,整间都能微微闻到当时飘荡在大厅里的那个香气。
她大概相当喜欢红色吧。不论是桌子还是地毯,全都是浓烈的红色。在理所当然地也染上红色的真皮沙发,菊子像是把人埋进去般坐下,然后吐出一口看似哀伤的气息。
“是关于那封信吧?我觉得只是普通的恶作剧,但是父亲却整个人都不安起来……大概是年纪大了吧?感觉他以前还比较有自信一点呢。”
她的表情,与其说是怀念过去的父亲,不如说是厌恶现在的父亲。不过也可能是站在绅堂身后一步之远的秋生正盯着她看的关系。
(是对自己十分坦率的人……吧?)
因为绅堂是以“记录者”来介绍秋生,所以就算她动笔写字,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秋生把留下印象的事情边简单整理边写下来时,突然有个东西映入眼帘,她转头看了过去。
(这是……)
这是用来化妆的梳妆台。大概是舶来品吧?充满华丽装饰、看似相当昂贵的梳妆台,上面放的物品似乎也同样贵得吓人。
(香水瓶……那是资生堂的。其他大概都是国外的产品吧?)
密密麻麻地摆放在狭小梳妆台上的香水瓶,其中约有一半秋生曾经看过。大多是现在已经彻底熟识的美作春奈所持有,或是她手上的型录曾经刊登过。
其他还有镶嵌着大小宾石的装饰品,以及各类宝石。极尽绚丽豪华的物品齐聚于此,看来应该是菊子的兴趣吧。
(……说出来可能不太好吧。)
这个兴趣实在不怎么样。
姑且不论宝石,就秋生多少有些认识的香水来说,感觉她只是全力搜集高价位的东西而已。
原来如此,这股深深渗透她与房间的味道,就是杂乱搜集并杂乱使用的香水残香。
“那么,关于那封恐吓信……菊子小姐有什么头绪吗?”
听到绅堂的问题,菊子回答“不,完全没有”,脸上甚至露出了笑容。看来她是真的觉得那只是恶作剧,不过又立刻补上了一句“不过……”。
“如果那真的是用来威胁父亲退位的东西,寄件人可能是我弟弟也说不定。”
她完全不打算压低声音,明显表现出露骨的厌恶,并如此说道。
“……喔。”
绅堂像是饶有兴趣似地弯起了嘴角。菊子从正面看来,可能会把这一幕看成某种善意的回应,但是秋生从斜后方看到的侧脸,感觉比较像是浅浅的冷笑。
“因为弟弟总是为了金钱的使用方式跟父亲争吵。我不知道那是节俭还是什么,总之就是胆小怕事。就算我们贯间家失去了全盛时期的荣华,但若是因为这样就畏缩不前,只会让家里越来越衰落。”
简单来说,这个姐姐正好和弟弟相反。香水、宝石、家具。另外,紧闭的衣柜里肯定也塞满了许多衣服吧。
(……有奢侈浪费的倾向。)秋生在笔记上加了这句话。绅堂还是一样挂着毫无诚意的微笑。
“原来如此,我了解了……不过,您应该有两位弟弟吧。”
听到这句话,菊子“啊啊”了一声,拍了一下手。
“没错呢……我说的是贵臣,就是那个比较阴沉的大弟。”菊子边说边动手把滑落的披肩重新披好。
06
原来如此,的确是一对完全相反的姐弟。才刚进入这个房间,秋生便了解了。
因为贯间家的长男(次子)——贯间贵臣的房间,和姐姐菊子的房间正好完全颠倒,内部装潢十分朴素而且死气沉沉。
家具毫无装饰性可言,也看不到任何日常用品,只有排列在书架上的书背带着仅存的色彩。不对,说到色彩,应该还有另一种。排列在桌上的钢笔和尺规等文具用品,带着冷冽的金属质感,占据了房间的一角。
“我也有熟识的人在帝国大学任职,偶尔会听到您的传闻呢,绅堂老师。”
报上姓名之后,贯间贵臣立刻要求握手。他的态度也同样和刚刚在大厅时不太一样。
“刚刚真是失礼了。我只是觉得在那个场合下,实在不该说太多话。”
“您的意思是?”
绅堂顺着对方的意思,在椅子上坐下。在他对面坐下的贵臣一听到他的问题,脸上原本就十分僵硬的表情顿时变得更加紧绷。
不起眼的木制椅子,配上茶色西装和僵硬表情,三者合为一体,看起来就像是一尊雕像。
“……因为舍弟在场。”仿佛低声呻吟般说出口的,就只有这句简短的话,然而他的弦外之音却不言而喻。换言之,贵臣认为自己的弟弟贯间芳臣就是送出恐吓信的犯人。
“那孩子真的让人伤透脑筋。明明还是个学生,却总是爱说大话。他还曾说要和同学一起成立公司,跑来要求父亲出资……不过当时是被我和父亲骂回去就是了。”
连回想都不愿意。他脸上苦涩的表情充分表现出这个意思。
(若是从菊子小姐的角度来看,的确会觉得他很阴沉吧……)
但是秋生写在笔记本上面的,却是不同的印象。他是个认真而严肃的人,虽然多少有些神经质,但是还不到阴沉的程度。
“人年轻的时候,多多少少都是这个样子。况且他又是贯间家的人,应该有必要了解资产运用的方式吧?”
绅堂的话,让贵臣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点点。看似有些神经质的贯间家长男点了点头,回答:“真不愧是老师。”
“但是,我们家的声势已经大不如前。不论是家父、舍弟,家姐也不例外,大家都没看清现实……说来惭愧,我们实在没办法像过去仍是华族时一样任意挥霍,或是随意投资事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