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国之城
首先前往的是展示外太空坠落到地球上神圣残骸的巨型松球、宝物馆。从荒木那儿听来的金属片,就存放在水族馆也可能用得上的玻璃柜中。虽然不值得一看,但对他们而言,这可是无可取代的无价之宝,甚至要比埃及图坦卡门的棺木或蒙娜丽莎的微笑还贵重,真是到了敝帚自珍的程度。说明中不仅加上一些意义不明的方程式,还表示在地球四十六亿年的历史里,约有四千个人工物体从外太空掉到地球上。无论这数字是多是少,总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一旁有个身穿蓝色制服的男子在巡视,似乎随时准备为我们解说,但我们还是敬而远之为上。
融化的糖浆奖杯是协会为了〈街村〉村民建造的集会所,就算不是会员也可自行借用,所以一大早就有一些老人在里面喝茶聊天,其中也见到椿先生的身影,似乎在打探十一年前的那个案子。“椿先生还真执着呀!”大伙儿笑道。在这里,完全不见宗教色彩,令人颇有好感。看来协会方面也致力于融入本地的工作。
“多半是上了年纪的人。”
我一说完,望月便开始发表他的见解了。
“没错,这里已经蜕变成一座迷你宗教都市,神仓原本是个荒凉的小村,但由于人类协会的成立,带来了年轻信众的移居,但当地那些非信众的年轻人仍然持续外移,哪天协会的热潮不再,万一将据点迁往他处的话,这个村子的未来就堪虑了。我想,这是严苛的现实问题。”
原来还有这样的情况呀!
接着,我们前往倒躺的喇叭。昨天晚上在四周闲逛时,这个令麻里亚讶异的建筑,原来是协会的道场。入口有(冥想馆)三个字,但太暗了看不清楚。似乎有很多人在祈祷,因为从里面传来一阵奇妙的声音。因为无法入内,正打算折返时,忽然有人叫住我们。
“早安!若是有兴趣的话,可以从旁观看一下,没什么好可怕的。”
仔细一看,原来是昨天在〈城堡〉后门遇见的那位很像商家年轻老板的男子,名字应该叫做稻越草介没错。今天穿的是一件宽松的白服,一边客气地要我们进去,一边以双手示意入口处,像个接待顾客的商人模样。在他极为友善的态度之下,我们又回头走进去了。
“现在是会员的冥想时间,因为仅限会员,所以各位无法参加。不过,下午三点开始的冥想活动则是任何人都可加入。如果方便的话,还请各位抽个卅分钟的时间参加祈念,当作是来到神仓的纪念。我要说明的是,邀请各位参加并非劝诱各位入会的意思。”
祈念是什么样的活动?这时,馆内依旧传来一阵阵怪异的声音。当稻越一掀开像电影院里那种厚重的房门时,声音瞬间宣泄了出来。
Ooooooommm……
Ooooooommm……
Ooooooommm……
仿佛是一种从地底下涌上来的声音。大约卅名信徒清一色的白色装束,每一个人都直挺挺地站立,单调地重复念诵。听到就是一阵阵唵——姆、唵——姆、唵——姆,以及阿——吽、阿——吽、阿——吽。
虽然窄小却直达天花板的采光窗际,回荡着庄严的声响。
“只要发出声音就好了吗?”
答案并非如此。
“念诵Om的声音时,因为要拉长,所以听起来可能就像是唵——姆。Om并非任何一个国家的语言,而是宇宙形成时发自根源的声音,是万物的声音,也是创世时的呼吸。在密教里,以声音来表示的话,宇宙起始时为(阿),宇宙终结时为(吽),二者合而为一则为(阿吽),这代表了宇宙最终具体的智德表现。寺院山门前的二大金刚(译注:亦称哼哈二将、门神)或一对石狮子,嘴形必是一张一闭表现出(阿吽)(译注:亦即哼哈)的意思。在素有世界语言根源之称的梵语中,这是绝对崇敬圣神的声音。我们藉由念诵Om而与宇宙意识结合,进而更深一层地净化我们的灵魂。是否打动了各位的心?”
“啊?这……”麻里亚面露赧色。
Ahuuuuummm……
Ahuuuuummm……
Ahuuuuummm……
阿吽的声音不断传来。
“若以形状来表示的话,圣音Om代表的是一个圆。若是不断地将圆堆叠起来,即可上升到任何地方,或者往外扩散到任何地方,圆就是有这样的象征意义。这是设计师熊井誓的精彩创意。”
“原来如此。”望月颇为赞叹,“这么说来,The Moody Blues[注]就有一首歌叫‘Om’,喔……根源的声音啊?——可是,对我来说还太早了。”
[注:The Moody Blues为出道于一九六四年的英固前卫摇滚乐团,以辈份而言,几乎与披头四、滚石合唱团、The Who等团体齐名,是摇滚乐初期的催生者之一,至今仍活跃于舞台上,只是成员已历经多次更替。]
并不清楚他说的太早了指的是什么,但稻越却露出笑脸点头。这个人的反应似乎也怪怪的。
信众的男女比率约为各半,以廿几岁到卅几岁为主,也有一些外国人,与先前那个集会所正好成对比。
“他们都来自日本各地方吗?”织田提问。
“是的,没错,也有来自海外的。总本部内设有一些房间,可供长期留宿的人住下,但目前几乎有一半的房间是由本部值勤的人员在使用。很年轻吧?”
“如果告诉别人说,在这个位处深山又无娱乐的偏僻地方并不无聊的话,很可能会挨人臭骂一顿。嗯,但正因为如此,人与人之间反而会更亲密。在协会里,应该造就了不少情侣档吧?”
稻越眉根下垂,摇摇头回应道:
“外人或许会这么认为,但事实上……”
“稻越先生还单身吗?”
麻里亚一问之下,他轻轻仰起头。
“没想到还有人会问我这个问题——是的,没错。我今年三十一岁,单身,还没有可以共度未来的对象。一旦成了协会事务员,这样的缘分大概就愈来愈远吧!虽然夫妻同为信徒,而且都任职于协会的情况也有:至于其他人即使酝酿出了有志一同的连带情感,但那种感情毕竟与恋爱的感觉不一样。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认为,与其和地球上的人交往,倒宁愿爱上宇宙远方的人。”
将信仰比喻成恋爱不见得不对,但这句话出自信徒之口,那就令人困惑了。
“对了,”他随即转为一脸严肃,“昨天对各位不敬之处,还请见谅。我从由良督察那儿听说了。”
我想问他是否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接到电话,说是向我们致歉的,因为协会方面对我们有些误解。但具体的误会到底是什么?”
“起先,我们怀疑各位的学长江神先生别有意图。因为协会这里会发生过一件事,就是有人脱离本协会,另外创立了一支派别,对本协会而言,这是很可耻的一件事,所以本协会就与该派别形成了对立局面。就本协会的立场来看,彼此已经断绝关系了,已是无缘的众生,然而对方却刻意无理取闹,说什么人类协会的思想不正确之类无谓的争论,还到处散播经过扭曲有关到访者降临的意义,甚至对本协会的会员进行挖角刨根。彼此的思想不同,那是没办法的事,但他们的手段也实在是太不光明正大了。他们会派出工作人员,佯装要加入我们成为新会员,所以我们就变得比较神经质了一些,因而误把江神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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