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的浮力
「没有国内的消息吗?」
「国内的话,就是群马县镀金工厂的氰化钾遭窃。」
「氰化钾?」
「共有二十瓶遭窃,每瓶一百公克。」
「听起来挺严重的,不是吗?」
「不过,偷这种剧毒多半是想转手图利,极少用在恐怖活动上。倒是某个社论节目的主持人说出『镀金工厂再也没办法帮自己的名声镀金』这种莫名其妙的感想,引起不少风波。」
「这种小事也能引起风波?」山野边辽再度苦笑。
「我也摸不着头绪,或许是认为他在暗指镀金工厂有内贼吧。这年头,喜欢落井下石的人比比皆是。」
「最好我们的案子也有人失言,帮忙转移大众焦点。」
「别开玩笑了。」
「总之,箕轮,你还没掌握到那男人的行踪吗?」
「啊,不……」箕轮语气一变,仿佛要发表郑重声明,只差没装模作样轻咳两声。「关于本城的下落,我收到另一个消息。」
「哦?」山野边辽望向我,耳朵依然紧贴着手机。「他在哪里?」
「藤泽金刚町的皇家大饭店。」箕轮压低话声。「不是国道旁那栋,是车站前那栋新开的。」
「以前我们曾在那里讨论工作?」
「嗯,就是那间饭店。至于理由,刚刚有记者告诉我一个谣言。」
「怎样的谣言?」
「某周刊杂志社提供饭店房间给本城当藏身处,换取独家采访的机会。」箕轮报出杂志名称,「不晓得几号房。」
「是豪华套房吗?」
「换成是我,绝不会准备豪华套房,那会让对方得意忘形。」
「也对,谢谢。」
「山野边,你要过去吗?」
「过去?」
「你要去饭店找他?虽然告诉你这个消息,但希望你别乱来。」
山野边辽淡淡一笑,带着些许困惑与无奈。「那么,你为何告诉我?」
箕轮沉默片刻,答道:「我也不清楚。」
「法院判他无罪,我不会乱来的。」
「可是,你不认为他是清白的。我之前也问过,你是不是有什么证据,足以证明本城确实是凶手?」
「有。」山野边辽不假思索地承认。我有点惊讶,不小心「哦」一声。美树瞥我一眼,并未特别在意。
「你真的有证据?」
「他亲口告诉我的。」山野边辽神情紧绷,眉头挤出极深的皱纹,微微上扬的嘴角不断抽搐,握紧拳头。「他故意让我看杀害菜摘的证据。」
「他让你看证据?假如有证据,法院怎会判他无罪?」
「我们一看完,证据就消失了。」
「他怎么办到的?山野边,这是真的吗?你告诉过警方吗?」箕轮相当诧异,不自觉提高声调。
「没证据,告诉警方也没用。」
「要是你愿意透露详情,我可以……」
「即使你写成报导,社会大众也只会当我是疯子。或许能博取同情,但没任何帮助。况且,就算握有扭转舆论的铁证,我也不会说出来。」
「为什么?」
「你还记得吗?刚当上父亲时,我们聊过万一儿女受到欺负会如何处理。」
箕轮沉默不语,大概在努力回想,或是往事让他无言以对。
「总之,谢谢你的好意。」山野边辽挂断电话。
「箕轮怎么说?」美树问。
「一样。」我出声。
山野边夫妇望向我,「一样?」
「跟我想说的一样。现下本城崇在藤泽金刚町的皇家大饭店,箕轮是这么告诉你的吧?」
「咦?」山野边辽睁大双眼,瞪着我。「你怎么晓得我们的通话内容?」
山野边辽看来不知道我听见了刚才的电话。这种情况下,乱编借口反倒会引起疑心。「我耳力不错,听见你们的对话。」
「我什么都没听见。」美树说。
「箕轮是个大嗓门,我听得很清楚。」我斩钉截铁道。
「这不可能吧……」山野边辽疑惑地偏着头。
「我的听力是一流的。」
「简直能参加奥运的听力比赛了。」
我刚要回「确实考虑过参加」时,山野边辽吐出一句:「可惜没这个项目。」
「总之,根据我得到的消息,确实是那间饭店。」
「那男人就在那里?」美树问。
「周刊杂志社为了取得独家专访,协助他藏匿行踪。这种情况会持续多久,目前不清楚。」山野边辽转述刚刚的通话。
「三五〇五房。」我补充道。这也是情报部的资料。
两人注视着我,眼神不像起疑,仿佛在看一场不可思议的魔术。真麻烦,接下来怎么办?我思索着,环顾屋内。客厅虽大,摆设却相当朴素。我望着墙边的柜子,上头摆满不知去哪里旅行买回来的小木偶及座钟。仔细一瞧,后头塞着一台迷你音响,我顿时心花怒放。但我压抑住情绪,工作中不该表现出私人情感。「那么,你们有什么打算?」我问,「马上出发?我认为不必太急,反正本城短时间内不会离开饭店。不如睡一晚,养足精神再行动。」
其实,我只是想赶快听音乐。
「要是睡得着……」美树耸耸肩,「倒也不坏。」
「恐怕是睡不着。」山野边辽双目通红。得知本城的下落,他一定巴不得冲出家门前往本城的藏身处。「干脆立刻出发。」
「不,我不认为这是好主意。今天本城肯定有所提防,何况记者守在外头,要是你们夫妇外出的消息传开,可能会传入本城耳中。不如等到明天,记者都离开再出门。」我绞尽脑汁挤出各种理由。「而且,天黑后不该在外头游荡,太危险了。」
山野边辽一脸不以为然,但没反驳。
「明天出发。」我擅自决定,然后指着柜子。「要是睡不着就起床。瞧,那边不是有台迷你音响?拿出来听听音乐,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第一卷 第二天
「箕轮,万一孩子将来受到欺负,你会怎么办?」那天谈完工作,我和箕轮聊起育儿经。即将满两岁的女儿太淘气,搞得我每天筋疲力竭。我抱怨一通后,问箕轮这个问题。
回想起来,那是九年前的事。
箕轮有个儿子,比菜摘大一岁。箕轮小我一岁,但论起当父亲的资历,他是我的前辈。
「啊,霸凌问题吗?」箕轮皱起眉。他身材矮小,戴着眼镜,外表像脑筋死板的万年高中生。「这恐怕没有从世上消失的一天。」
「或许,孩童永远会在意与朋友的差异,想在竞争中赢过他人,差别只在程度的不同。个性愈温和、不懂反抗的孩童,愈容易成为霸凌的目标。」
「可是,认定受到欺负的原因是不懂反抗,似乎有些武断。」
「你不认为,受到欺负的都是温柔乖巧的孩童吗?」
「话虽如此,但以牙还牙不见得是好方法。举个例子,学习防身术确实有示警作用,不过,要是被认为『这家伙最近太嚣张』,反倒会引起围攻。太过招摇只会造成反效果。」
「嗯,不无可能。」我感觉胸口一阵如针扎般的疼痛。「难道没有万无一失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