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国的库帕
坠落谷底的库帕四分五裂时,体内的水分会喷溅而出。听到这里,我想像的是一棵遭砍断的杉树从高处坠下,树枝折断、叶子飞舞的情景,但碰到喷出的水,人的身躯会消失不见?真有可能吗?
我不禁猜想:「难道是隐喻士兵在与库帕决战中死去吗?」
纵使成功将杉树巨人库帕推落谷底,绝大多数的士兵恐怕都已丧命。会不会是前人认为,与其直接告知「士兵战死」,委婉地说「士兵变透明」比较好?就类似「变成星星」、「回去月亮」的讲法。
「传说中提到,变透明的士兵会住在那里,一旦国家陷入困境,就会前来救援。」
「所以,在战败的这时候,才会认为可能是库帕士兵骑马而来吗?至少人们是如此期待?」
「事实上,有一名铁国的士兵被杀了,稍后我会提到。」
居然杀害前来接管的敌兵,真是不顾后果的鲁莽行动。「是谁干的?」
「不晓得。『号豪』蒙上嫌疑,但他不是犯人。」
第一次听到这个专有名词,不过等会儿就会解释吧。我决定暂时忽视。
「你是指,是透明士兵杀掉敌兵吗?」
「人类似乎是这么想,会不会是透明士兵为了解救国民,除去敌兵?他们觉得,当天迟到的第三只马是透明士兵骑来的。」
附带一提,我原想纠正马的量词是「匹」,而不是「只」,最后打消念头,反正是小问题。连这种小地方都要逐一纠正,不知何时才说得完。
「以往,透明士兵回来过吗?」
「没有。」
「那为什么……」我说到一半,想起才刚听见答案。「这样啊,现在是国家存亡关头。」
「没错。」猫微微点头。
「那库帕士兵变透明,全在等待这个时刻吗?」
「对。」猫又说一次,但随即订正:「只有一个人回来过。」
「只有一个人?」
「十年前,库帕士兵任务结束,只有一个人归来。」
「什么意思?」
「就是顽爷的孙子。卧床不起的顽爷,他的孙子幼阳回家了。」
「浑身变透明,怎么知道是他?他自称是幼阳吗?」
「不,幼阳不是透明的。」
「咦?」
「回到城里时,幼阳几乎是弥留状态。他活了几天,最后还是死掉。」
「他死掉后变成透明?」
「也没有。」
好像能理解,又好像无法理解,莫名其妙,我如坠五里雾中,不知怎么反应。这样一来,「透明的士兵」是怎么回事?「啊,我有另一个问题。」
「不只一个,你的问题一堆吧?」
「唔,也是啦。」我不禁苦笑。「听着库帕士兵的故事,我忽然想到,离开城市对你们是非常特殊的经验吧?」
「嗯,没人离开过。谁都不晓得同一国的其他城市是什么样子。」
「谁都不晓得?从以前就这样?是因高墙挡在城市周围吗?」
「这是理由之一。很早便筑有防止库帕入侵的城墙,十年前冠人更进一步补强。」
「把城墙加高之类的?」
「再加上毒刺。」
「没人对城外的世界感兴趣吗?」
「国家整体的状况,国王了解就足够吧?虽然不清楚冠人掌握多少。」
「原来如此。其实,我最疑惑的就是这一点。迎接铁国士兵时,冠人表示『和铁国的国王谈妥了』,并告诉人民『敌军将我国收归管理,但不会胡乱施暴。』」
蓦地,我注意到「铁国」的名称暗喻「敌国」(注:日文中,「铁国」与「敌国」发音相同,皆为「TEKKOKU」。)。或许原本的意义是「相邻的敌国」,也可能是从带有「异国」、「外国」含意的「外之国」(TOSTUKUNI)的发音转变为「铁国」(TEKKOKU)。
「不过,最后冠人被杀掉了。为何铁国不守信用呢?」
「冠人到底是在哪里和铁国谈判?」我询问有没有电话、邮寄等能够传达意志的通讯方法,但猫似乎无法理解。倘若没有通讯方法,外交只能靠直接会面,或派遣使者往来,我默默想着。不料,猫说:「大概是亲自前往铁国,跟铁国国王商量吧。」
「可以吗?」
「什么意思?」
「你们国家不是离邻国很远?即使打开城门出去,感觉也要旅行很久。」国王长期不在国内,妥当吗?
「是啊,挺不可思议的。去铁国谈判不容易,不过,我现在知道是用哪种方法了。」
「现在?」
「喏,」猫别有深意地闭上眼睛又睁开,「就是马。当天出现的动物。」
「马?」
「我从未见过那种生物,全国恐怕也没人知道。总之,铁国有马。即使旅途遥远,骑马一下就能抵达。」猫的叙述很有真实感。「所以,冠人是骑马到铁国附近进行谈判吧。」
「冠人曾离开城里好几天吗?」
「嗯。然后,酸人几乎都在这种时候干坏事。没冠人坐镇,酸人便趁机为非作歹。老爸不在,就是他的天下。」
「原来如此。」所以,冠人才没办法训斥酸人,我恍然大悟。「换句话说,冠人藏着马吗?」
「大概吧,但也可能是铁国派马来迎接。」
「那么,冠人为何不告诉大家马的事?」
猫立刻回答:「有两种情况。」
「两种情况?」
「一,没必要告诉大家,因为谁都没问过冠人怎么去铁国谈判。既然没人间,也没必要说。」
「另一种情况呢?」
「如果知道有那种生物,可能会害怕起铁国,人民会恐慌。」
不无道理。
若是在战争时期,应该不会想让国民晓得敌国多么强大,以免打击士气。陌生的、强韧的动物是敌方的利器之一,秘而不宣也是很自然的考量。
要是在自己的国家繁殖,或许能像铁国那样运用马匹,但冠人搞不好只拥有公的或母的一头。
「唔,这个问题先搁着,言归正传。」多姆猫说。「我讲到哪里?」
「冠人死掉,城里的人禁止外出。你和叫加洛的猫一起追老鼠……」
「老鼠溜走了。」
「然后,加洛踏到黄色的花。」
「接下来,我和加洛分开,走着走着,在途中看到弦。明明禁止外出,弦要上哪去?我跟在他后面,抵达顽爷家。几个人聚集在顽爷家。」
刚踏进顽爷家,便听到「喀嚏」一声,屋里的空气颇为紧张。坐在靠里面的椅子的号豪站起,投来锐利的视线。全城体格最魁梧的他,手臂犹如粗壮的木头,握紧的拳头仿若岩石。其他人类也望向我。
「怎么,是猫啊。」号豪低喃,又坐回去。
铁国的士兵进城,不久前才发生那样的悲剧,且人民被禁止外出,他们却不顾命令集合在这里,听到我的脚步声会紧张也是理所当然。
脸色苍白的弦吐出放心的叹息,走到我面前蹲下,摸摸我的头说「别吓人嘛」。比起抚摸头顶,我更希望他用力搔,不过我的愿望大部分人类是不会懂的。
「弦,看到你走在路上,我便跟过来。你太不小心了。」我解释道,可惜一样没被听进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