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虫
与车厢内相比,通道的震动非常激烈,听起来就像曝露在户外前进一般。
「投降?」蜜柑没听清楚,反问回去。嗓门拉大了。一旁的柠檬眼神变得凌厉。「投降?」
「其实我刚才找到行李箱了。」
「在哪里找到的?」
「车厢外的行李放置处。注意到的时候,它就在那里了。刚才明明没有的。」
这太可疑了,蜜柑绷紧神经。「行李箱怎么会跑回来?会不会是谁设的圈套?」
七尾沉默了一秒:「我无法否定这个可能性,总之行李箱回来了。」
「里面呢?」
「里面怎么样我不晓得。我不知道数字锁怎么开,也不知道里面应该放着什么。可是,总之我想把行李箱交给你们。」
「交给我们?为什么?」
「我没自信能够在新干线的车厢里逃到底,与其被你们狙击性命,提心吊胆,倒不如赶快投降,图个轻松。我把行李箱寄交给列车长保管了。我想没多久列车长就会全车广播,你们应该就知道我没有撒谎。可以请你们拿着行李箱,折回后面的车厢吗?我就这样在仙台下车。这案子我放弃了。」
「没完成工作,真莉亚会生气哦?委托人峰岸一定会更生气。」
「可是应该还是好过被你们追杀。」
听到这里,蜜柑暂时把手机挪到旁边,说:「眼镜同学说他要投降。」他把七尾的话简要地说给柠檬听。
「很聪明,他了解我们的可怕。」柠檬满足地点头。
「可是这样还是没法解决峰岸大少的问题。」蜜柑把手机放回嘴边。「在我们的剧本里,你是凶手。」
「找到真凶,会更有可信度。」
「真凶?」意料之外的词汇,让蜜柑忍不住稍微拉大了嗓门。
「对。你知道虎头蜂吗?」七尾问。
「眼镜同学说什么?」一旁的柠檬歪着头问。
「他问我们知不知道虎头蜂。」
「怎么会不知道?」柠檬抢过手机:「以前我去抓独角仙的时候,就被虎头蜂追过。知道吗?虎头蜂非常恐怖的。」他说得口沫横飞。然而七尾在电话另一头的回话马上让他蹙起了眉头。「啥?什么叫我说的是真的虎头蜂吗?你说的是假的虎头蜂哦?世上哪有什么假的虎头蜂?」
蜜柑懂了。他用动作指示柠檬交出电话,再次接过手机:「你是说那个毒杀的业者吗?虎头蜂?」
「是的。」七尾一清二楚地说。
「猜对了有什么奖品?」
「奖品是凶手。」
蜜柑一开始不懂七尾在说什么,正准备恐吓他别耍人,但立刻灵光一闪:「你的意思是,虎头蜂也在这辆新干线上?」
「喂,真的假的?我很怕蜜蜂耶。」柠檬举手护住头,警戒着蜜蜂会从哪里飞过来。
「我想会不会是虎头蜂刺杀了峰岸的儿子?那样的话,即使没有明显的外伤,也不奇怪了。」七尾接着说。
虽然不清楚虎头蜂这个业者以怎样的道具行事,但有传闻说是人为引发全身过敏性反应。只是被虎头蜂螫过一次还没事,但第一次形成的免疫,在第二次被螫的时候会过度反应,造成休克死亡。这就是防卫性休克、过敏性休克,而蜜柑听说叫虎头蜂的业者就是故意引发那种休克反应。蜜柑这么说明,七尾惊讶:「原来虎头蜂是第二次被螫才危险吗?」
「那么那家伙在哪儿?」
「不知道。我连他是什么摸样都不晓得,不过或许有照片。」
「照片?或许有?」蜜柑不懂七尾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开始不耐烦。「快点说重点。」
「六车最后面,靠东京的座位,窗边坐着一个中年男子。他的外套内袋有照片。」
「照片上的人就是虎头蜂?那个中年男子是谁?」蜜柑转身,就要折回背后的六车。的确,他记得那里好像有个睡着的人。
「他是业者之一。不过是个大烂人。他的那张照片好像是他这次任务的目标。现在回想,我觉得应该是车子里的女人。」
「为什么你会认为照片里的女人就是虎头蜂?」
「没什么根据。只是那家伙一直很仰慕寺原,老是说寺原替他取名号、他是寺原老大哥的宠儿。而寺原……」
「是被虎头蜂干掉的。」
「就是啊。而今天那家伙上了新干线,说他要干掉那个女的复仇。还说他要报恩。我当时没怎么留意,不过或许他的意思是要向杀了寺原的虎头蜂复仇。」
「全是臆测啊。」
「啊,这么说来,他还说了什么明智光秀。或许他是把杀了寺原的虎头蜂比喻成暗算信长的明智光秀。」
「唔,虽然也不是完全信服,不过我先去借一下那大叔的照片,再去找你吧。」
「啊,不用来找我。」
七尾慌忙说,蜜柑打断他:「你等一下。我看了照片再打过去。」他挂断电话。「怎么啦?」柠檬挨上来。
「或许我猜对了。」
「猜对了?什么东西猜对了?」
「我不是说峰岸大少死掉,可能是因为全身性过敏休克吗?我可能说对了。」
两人回到六车,目不斜视地穿过走道。面朝这里而坐的乘客或许是对来来去去的两个彪形大汉心生怀疑,对他们投以不善的视线。两人不理会,径自走到最后面的位置。
中年男子靠在两人座的窗边,头上深深地戴着猎帽。
「这睡着的大叔怎么啦?」柠檬不满地说。「这家伙怎么看都不是眼镜同学吧?」
「这家伙怎么睡得像死了一样?」说出口的同时,蜜柑就确信这名男子已经死了。他在旁边的空位坐下,触摸男子的外套。外套看起来并没有特别脏,但蜜柑觉得不干净,用指尖捏起来似地掀起衣服。口袋里的确装了一张照片。抽出来。靠在窗边的头猛地垂落下来。脖子断了。蜜柑用手撑住,再一次靠到窗边。
「真堂而皇之的扒窃啊。」柠檬低喃。「而且这大叔怎么没醒?」
「死掉了吧。」蜜柑指向男子的脖子。
「原来睡觉时头歪得太严重,也能把人睡死啊?」
蜜柑从后方车门去到车厢外,操作手机打电话。
「喂?」七尾应答。
周围隆隆行驶的声音仿佛抚过自己的耳边:「我拿到照片了。」
柠檬也走出车厢。
「喂,现在很流行像那样扭断人家的脖子吗?」蜜柑对着电话问。
「那家伙就是那种人。」七尾苦涩地给了个算不上回答的回答。
蜜柑没有问「是你干的吧?」相反地,他望向照片:「这就是虎头蜂吗?」
「我又看不到。可是我想是有这个可能性。如果那个人在车厢里,最好这么怀疑。」
或许理所当然,但照片上是一个陌生女子。柠檬也凑过来看:「虎头蜂要怎么打倒?用喷剂吗?」他胡闹说。
「吴尔芙的《到灯塔去》里,有段文章是用汤匙杀掉蜜蜂的。」
「用汤匙?怎么杀?」
「我每次读也都很在意。到底是怎么杀的呢?」
此时七尾的声音窸窸窣窣地传来。蜜柑听不清楚,问道:「怎么了?」好一会儿没有回应。「怎么了?」蜜柑再一次问。半晌后,七尾说:「哦,我刚才在买茶。推车过来了。我刚好口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