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教室
是因为有人打开了窗户,风吹动窗帘,窗帘把盆栽推下来的吧?……混蛋!……不对,是有人想砸死我吧?……
如果这个东西,真的砸到我头上的话,就算不死,肯定也会受重伤的。这起突如其来的意外事件,让我的心跳如擂鼓一般。
我脱掉鞋,从手工教室的窗户钻了进去。
当……嗒……当当……嗒嗒……
突然响起一阵钢琴声,是肖邦的《葬礼进行曲》的第一小节。乐曲到这里就中断了,然后就听到“咣当”一声,琴盖被粗暴地合上。
“混蛋!……什么地干活?!……”我扔下鞋,从楼道处迅速跑到楼梯口。
我打开楼梯下的电灯开关,一步三级地冲上楼去。到了二楼,我把能看到的所有电灯开关,依次都打开了。教学楼里一旦充满光明,我的恐惧就跟着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3A教室的门开着,暖风从那里吹出来。但是,一个人也没有。
我走过理科教室,在旁边的音乐教室前停住脚步,猛地打开门。屋里亮着灯,却没有人,钢琴的琴盖合着,上面盖者一块红布。
一切都是我的幻听吧。
我怀着满心疑惑,又回到了3A班教室,打开灯之后,发现离讲台最近的窗户大敞着,白色的窗帘飘向窗外。并非有人故意想砸我,而是窗帘把盆栽,从敞开的窗口带下去的吧。
“一定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没错!……”我努力想把心中黑色的疑虑驱逐干净。
接着,我把灯一盏一盏地关掉,然后走下楼。我关掉手工教室的灯,正想从那里出去的时候,忽然感到一种无可名状的恐怖。这里有人。我感觉就在手工教室里,有人正盯着我。
“是谁?!……”我用发抖的声音大喊一声,然后,猝然转过身来。
屋里有六张工作台,上面放着技术家庭课①需要的老虎钳。桌子底下也没有人。和刚才的钢琴声一样,这可能也是我太过害怕,而产生的幻听或幻觉吧。
①技术家庭课,日本初中教育的课程之一,以教授学生生活中,需要的基本技能为目的,分为面向男生的技术课,以及面向女生的家庭课。一九八九年后男女生共同上课。
“啊!……”我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
我看到背后的玻璃柜里,有几个人偶,貌似是黏土做成的。四个人偶的高度,都在二十厘米左右,是一个穿西脤的男人,和三个穿校脤的男生半身像,端端正正地摆放在一起。
混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仔细观察的话,会觉得这几个人偶,好像和谁相似。穿西服的男人不知道是谁,不过穿校服的三个男生人偶,看着都眼熟。
对了,像3A班的学生!……
我把一个人偶从玻璃柜子里拿出来,细细端详着:啊……这不是秋叶拓磨吗?平头,眉毛和鼻子的特征,都表现得很好;还有一个是稻垣公夫;第三个不太清楚是谁。这三个人偶的校服,胸前都刻着“肃清”两个字。
肃清……这里怎么也有肃清啊?这个恶作剧,也玩得太过分了吧。
我把人偶放回原处,查看了一下门窗是否关好,然后就回到了教员室。原本放在桌子上的考题草样神,竟然秘失踪了。
(工作日志摘要)——七月一日
考题丢失。我努力寻找线索,却完全没有头绪。下午,我突然接到稻坦公夫的父亲打来的电话,在出乎意料的地方,找到了考题。
虽说是考题,其实不过是送去印刷前的草样。我在一张草稿纸上,匆匆地做了一些笔记,比如打算考的汉字读写,从课本上节选的阅读理解,以及从小说里选出的考察应用能力的问题。
我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把考题草样,扔在桌子上就不管了,最起码也该放在抽屉里面。只能说,我当时出完题,就觉得万事大吉,因此才会如此疏忽大意。
本来我再重新出一份考题就行了,但我偏要找到失踪的旧考题才甘心。结果在周围努力寻找的时候,引起了年级主任杉本义文的怀疑。
我这个人有轻微的强迫症,如果丢了东西,就会一直牵肠挂肚,其他什么事都做不了。我急得满脸通红,在第一节课上课之前,还在桌子底下东翻西找。在旁人看来,我的举动确实很奇怪。
“老师,你这是怎么了?”和往常一样,杉本用充满讽刺的口吻问我。
“没事,就是找点东西。昨天我把考题出完,结果找不到了。”
“会不会是忘在家里了呢?”
“不是,昨天晚上就不见了!……”我告诉他我昨晚留下,把考题出完了,“我去稻垣公夫家上了香,回来就发现没有了。”
也许是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喜多村冬彦插了一句:“啊,昨天我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员室的,锁好门之后,就把钥匙放在竹泽先生那里了。”
“是的,我昨晚回来的时候,确实看到教员室黑着灯。但是,手工教室的窗户是开着的。”我说。
“那你就从那里进来了?”喜多村皱着眉头,和杉本主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我虽然想把竹泽先生叫起来,但是,我觉得手工教室的窗户,就那么开着也不太好,于是我就从窗户进去了。”
我把在二楼听到钢琴声,和在手工教室看到黏土人像的事,也一并告诉了他们。
“啊?……真有这么回事?……真是难以置信啊!……”杉本双手抱胸,怀疑地说,“这不就像有幽灵一样嘛。”
“不管这个学校里面,流传着多少关于幽灵的传说,你都不能当真啊。”喜多村也用“你脑子是不是不正常”的怀疑口气对我说。
在第一节课开始之前,我们三个人决定,先去手工教室看看。但去了那里一看,那几个點土做的半身像,都已经无影无踪了。
“哪里都没有啊。”杉本主任笑着说。
“是啊!……”喜多村打开玻璃柜,还特意探头进去查看了一番,但里面只有上课用的卷尺、锉刀、铁片……等等,杂乱地摆放在一起,其他什么也没有。
“老师,你那是错觉!……错觉!……”杉本不怀好意地撇撇嘴,“考题草样,一定也是忘在哪里了吧,你最近实在太累了。”
“重新出一份吧。”喜多村拍拍我的肩膀,“我马上要去给一年级上课。不好意思,我先走一步。”
这时正好上课铃响了,第一节没有课的我,独自一人回到了教员室。
后来,考题草样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了。午休的时候,我接到一个电话,对方的声音我最近刚听过,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我是稻垣,昨天麻烦您了。”
原来是稻垣公夫的父亲,是不是那本文集出了什么问题?一瞬间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要不就是稻垣母亲的病情恶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