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唱的沙
“我想有可能。”
“也许这些文件只是查尔斯·马汀借给他的,因为就我看来肯瑞克不像是个——怎么说,恶毒的人。”
“是啊,就我所看到的证据他不是这种人。”
“这整件事情实在很古怪。你说他的这件意外,我觉得毋庸置疑的就是一件意外是不是?没有争吵的迹象吧?”
“没有。那是一件很普通的事,任何人都可能发生的跌倒。”
“真是可悲啊!就像我说的,时下已经太少这种有勇气又聪明的年轻人了。有很多人来找我,真的他们从大老远的来看我……”
他继续说,而格兰特坐着看他、听他讲。
事实上真的有这么多人来找他吗?劳埃德似乎很高兴坐下来跟一个陌生人谈话,而且也没有任何迹象显示他今晚有约,或有人要来一起晚餐。这个主人在谈话中并没有任何空隙可以让客人提出告辞的请求。劳埃德坐着,以单薄而自满的声音继续说着话,同时欣赏着他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他不停变换双手的位置,并非为强调所说的内容,而是像重新摆设装饰品一样。格兰特觉得这种像自恋狂似的专注非常有趣。他聆听这个小房子的静谧,远离外面的交通与城市。《名人录》的传记里并没有提到他的老婆和小孩,而一般有家室的人都会乐于带上一笔,所以显然这一家子成员只有劳埃德和他的仆人。难道他有充分的兴趣,足以补偿缺乏他人陪伴的遗憾?亚伦·格兰特自己也缺乏家人陪伴的温暖,但是因为他的生命中充满了人,所以回到空荡的住处反而是一种奢侈一种精神的愉悦。但赫伦·劳埃德的生活充实而满意吗?或是他这个真正的自恋狂也需要其他同伴而不是只有他自己的影子?他纳闷着这个人到底多大年纪。当然,一定比他的外表来得老,因为他是阿拉伯探险领域内的第一把交椅。五十五吧,或者更老,也许接近六十。传记中并没有提到出生年月日,但可能已经快六十了。换句话说,即使身体还很好,他剩下能吃苦的岁月已经不多了。他将如何度过晚年?难道是把时间都用来欣赏自己的手?“当今世界惟一真正的民主,”劳埃德说,“正在被我们所称为文明的东西所摧毁。”
格兰特再度感到一种熟悉的感觉,难道他以前曾经见过劳埃德?或者是劳埃德使他想起某个人?如果真是这样,那会是谁?他必须离开才能好好想这件事,无论如何,现在也是他该告辞的时候了。
“肯瑞克有没有告诉你他在伦敦住哪里?”他边说边开始准备告辞。
“没有。我们并没有确切订好再见面的日子,你知道的。我要他离开伦敦前再回来看我,但他没有来。我以为他是因为我——怎么说,缺乏同情而不高兴,或甚至生气了。”
“是啊,那对他应该是一个打击。好,我已经占用你很多时间了,非常感谢你能体谅我的打搅。”
“我很高兴能够为你提供帮助,只是我恐怕并没有帮上什么忙。这件事如果还有其他我能做的,请随时来找我。”
“还有一件事,但你这么客气,我实在不好意思再要求了。特别是它和这件事没什么关联。”
“什么事?”
“我可不可以借用你那张照片?”
“照片?”
“对,就是陨石坑的那张。我注意到那张照片是塞进你的相簿,而不是贴上去的;如果你能借我,我想拿给肯瑞克的朋友看。我保证会拿回来还,而且完全——”
“当然你可以拿去,而且不需要还了。那张照片是我自己拍的,所以可以随时加洗。”
他把照片从相本中拿出来交给格兰特,然后陪格兰特下楼并送他出门。格兰特称赞了他的小中庭,两个人又就此聊了一会儿,之后他很有礼貌地等待格兰特出门后把门关上。
格兰特打开车子座位上的晚报,小心地将照片夹在晚报里。然后往苏格兰场的方向开。
看见那栋可怕的建筑物兀立在黄昏的朦胧里,他心里想着,这个老地方跟平常没什么两样。他到了指纹部门时,感觉也是如此。喀特莱特在半杯冷茶的茶垫上捻熄了香烟,正在欣赏他最近的作品:一套完整的左手指纹。
“很棒吧!”他说。当格兰特的身影从他身边掠过时,他抬头说:“这些就足够让粉红梅森吊死了。”
“梅森没戴手套?”
“哈!他当然可以屯积一堆手套。但是聪明的小梅森就是无法相信警察会认为那不是自杀。他一定认为手套是那种三流的小偷之类用的,而不是给他这种有智谋的人。你有一阵子不在?”
“是的,我去高地钓鱼。如果你不太忙的话,可不可以帮我做一点额外的事?”
“现在?”
“噢!不,明天也可以。”
喀特莱特看看表说:“我等一下要跟我太太在戏院碰面,我们要去看玛塔·哈洛德的新剧,但在这之前我没有什么事。所以如果你要的话,我现在可以做。这个工作困难吗?”
“非常简单,就在这里。这张照片的右下角有一个很漂亮的拇指印,后面也该有一整组的指纹,我要你查查档案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好的。你要在这儿等?”
“我要去图书馆,等一下回来。”
他到图书馆取下《名人录》,找到辛瑟希维特。介绍他的段落和占了半栏的赫伦·劳埃德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他看起来比劳埃德年轻很多,已婚,有两个小孩,登记的是伦敦的地址。而劳埃德所提到的“苏格兰的亲戚”,似乎是指他是某个辛瑟希维特家族的小儿子,在苏格兰的怀福有住处。
既然这样子,他总是有可能现在或最近在苏格兰。格兰特走到公共电话,打去伦敦的住址。有一个女人接了电话,声音很愉悦的样子,她说她的丈夫不在家。对,他最近不会回来,他在阿拉伯。他从去年十一月就在阿拉伯了,最快也要到五月才会回来。格兰特谢谢她,然后挂了电话。所以比尔·肯瑞克去找的人并不是辛瑟希维特。明天他必须一个一个地去拜访在伦敦的阿拉伯权威,问他们同样的问题。
他在咖啡馆和一些偶遇的朋友喝咖啡,然后回去找喀特莱特。
“弄好了吗?还是我回来得太早?”
“我不仅取好了指纹,而且也帮你比对过了。他没有问题。”
“我想也是,我本来就不认为他会和任何案件有什么关联,我只是先确认一下。不过还是谢谢你。我把指纹带走。听说哈洛德的新剧评价不高哦!”
“是吗?我从来不看那些剧评!贝里尔也是。她就是喜欢玛塔·哈洛德,我也是。她有一双修长的美腿。晚安。”
“晚安,再次谢谢你。”
第十二章
“你似乎不太喜欢这个人。”当格兰特在电话里跟泰德说完他去拜访劳埃德的整个经过后,泰德·卡伦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