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唱的沙
“看起来就是那样!”
“所以,那就是比尔·肯瑞克住的地方。我更喜欢他了。”
“是的。”泰德比较平静地说,脸上那股胜利的红潮已经消退了。“我真的希望你认识比尔。没有人比得上他。”
“坐下来喝点咖啡,可以消化一下你的奶昔。或者你想喝杯酒?”
“不了,谢谢,我喝咖啡好了。闻起来真的是好咖啡。”
他又出其不意地补充说:“比尔是在三号,三月三号退房的。”
“你有没有问他们关于行李的事?”
“有啊!开始他们不是很感兴趣,但是最后他们拿出像审判书大小的账本,并且说,肯瑞克先生没有留任何东西在保险箱或是储藏室里。”
“换句话说,他把所有的行李都拿到寄存处了,这么一来,他从苏格兰回来时可以提了就走。如果他回来后打算搭飞机去巴黎,那么他应该会把行李寄在路上的尤斯顿车站,去机场前先领出来。而如果他打算坐船的话,他可能在去尤斯顿车站前,就在维多利亚车站把行李寄放好。他喜欢海吗?”
“还好,不是特别痴迷,但是他有渡船癖。”
“渡船?”
“是的。好像他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在一个叫做庞培的地方,你知道那个地方?”格兰特点点头。“那时他把时间全花在那种一便士的渡船上。”
“半便士。以前是半便士。”
“噢!反正就是那种船嘛!”
“所以,你认为他有可能坐火车渡轮。嗯!我们可以试试看。但如果他时间太赶,去见你会迟到的话,那我想他该会搭飞机。如果看到他的皮箱,你会认得出来?”
“认得出来。我跟比尔住在同一间宿舍,而且是我帮他打包的。事实上,其中有一个皮箱还是我的。他只带两个皮箱,他说如果我们买很多东西的话,我们可以再买一个行李箱——”泰德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埋头喝他的咖啡。咖啡杯是大的浅式碗状的,有粉红色的柳树图案,是玛塔·哈洛德从瑞典带给格兰特的,因为他喜欢用大杯子喝咖啡,偶尔也可以用它来遮掩情绪。
“我们没有可以领回那些行李箱的寄物票,而我也不能滥用职权。但是我认识一些在大终点站工作的人,也许可以用点小技巧来找那行李箱。但完全得靠你去认那些箱子。比尔是那种会在皮箱上贴姓名条的人吗?”
“我想如果他要把东西留在一个地方,他应该会贴姓名条的。为什么?难道他没有把寄物票放在皮包里?”
“我想也许是其他人帮他寄的行李。譬如说,在尤斯顿送他上车的那个人。”
“那个叫马汀的人?”
“也许。如果比尔是借了马汀的文件来冒充的话,他总得把文件还回来。也许马汀打算在机场跟他碰面,或是在维多利亚车站,或任何一个在离开英国前往巴黎的地点;马汀把行李带来,把文件收回去。”
“是,这听起来很有道理。我们难道不能登个广告找这个马汀?”
“我认为这个马汀应该不会很愿意露面。因为他把文件借给人家去做一件刺激的事,而现在这个借用他身份的人死了,他成了没有身份的人。”
“对啊,也许你是对的。不管怎么样,他一定不是住那种旅馆的人。”
“你怎么知道?”格兰特很惊讶地问。
“我查过那个簿子,住宿登记簿,在我找比尔的签名时。”
“你留在OCAL工作实在太可惜了,你应该加入我们警察的行列。”
但是泰德没在听。“你没有办法体会那种奇怪的感觉,当我在所有陌生的名字当中,突然看到比尔亲笔写的字迹,我几乎要停止呼吸了。”
格兰特从书桌上把劳埃德那张陨石坑“废墟”的照片拿过来放到餐桌上说:“这就是赫伦·劳埃德认为比尔看到的地方。”
泰德很有兴趣地看着那张照片,“这实在是很奇怪,不是吗?就像一个废弃的摩天大楼,你知道,在我看到阿拉伯之前,我一直以为发明摩天大楼的是美国人。但是某些老阿拉伯城镇,就像小型的帝国大厦一样。但是你说这不可能是比尔看到的。”
“对,不可能,因为从天空看应该更明显。”
“你告诉了劳埃德?”
“没有,我让他自己一直说下去。”
“你为什么这么不喜欢那个家伙?”
“我没有说我不喜欢他啊!”
“你不说我也看得出来。”
格兰特犹豫了下,开始像往常一样地分析起自己真正的感觉。
“我发现虚荣是很令人讨厌的。身为一个人,我最讨厌虚荣这种东西;而身为一个警察,我也不相信虚荣。”
“可是那只是一种无害的缺点啊!”泰德说,宽容地抬起一边肩膀。
“如果你这样想就错了,这全然是一种毁灭性的特质。当你说到虚荣时,你想到的只是那种对镜的孤芳自赏,或买些衣服来打扮自己。那种完全是个人的自恋。可是真正的虚荣不一样,那不是外表的问题,而是性格使然。虚荣说:‘我必须拥有这个,因为我就是我。’那是很可怕的,因为虚荣无可救药。你绝对无法让虚荣的人相信,其他任何人有丝毫重要性;因为他就是不了解你到底在说什么。他宁可杀了一个人也不愿因必须服六个月徒刑而对他造成不便。”
“这简直是疯了。”
“但是虚荣的人不会这么想,而且在医学上虚荣也不算发疯。因为虚荣的人相当有逻辑。就像我说的,那是一种很可怕的特质,而且是所有犯罪特性的基础。罪犯,真正的罪犯,并不仅限于那种只会在忙乱中窜改账目,或因为目睹老婆和一个陌生人上床就愤而杀了她的这类小人物。真正的罪犯无论长相、品味、聪明才智以及作案手法都千变万化,和世上其他人一样。但他们都拥有一个不变的特质:病态的虚荣心。”
泰德看起来似乎只有一只耳朵在听,因为他正拿这个讯息印证自己私人的事件。“噢,格兰特先生,”他说。
“你是说这个叫劳埃德的人不值得信任?”
格兰特想了一下。
“我真希望我知道,”他最后说,“我真希望我知道。”
“这样啊!”泰德说,“这的确是个不同的角度,不是吗?”
“我今天早上花了很长的时间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我在罪犯身上看见过太多的虚荣心,以至于我已经开始有了偏见呢?也就是过度的不信任。表面上看来,赫伦·劳埃德毫无瑕疵。甚至更高一层,他令人仰慕。他的纪录良好,生活简朴,品味超凡,这意味着他有天生的均衡感,而且他的成就也足够满足最自我中心的人。”
“但是你觉得——你觉得某个地方有问题。”
“你记不记得在摩伊摩尔的饭店里,有个矮小的人对你传播他的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