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的奇术师
之后,话题转移到科幻小说,兰子与英希不断谈到地球中空说⒃,看样子,两人应该在讨论埃德加·赖斯·巴勒斯⒄的“地底世界”系列。我本来想说自己更喜欢“火星”系列,想想还是作罢。
过了一桥大学,在前面不远的巷子转弯后,周遭变得更安静,也因为路灯减少而变得更暗了。一旁是面向道路的双层住宅,各式各样的屋顶遮去了大片夜空。
我与兰子住在大学后面,但我们要先到英希家借数学参考书。
“对了,那个PLAYING CARD又出现了吗?”兰子的神情有点担心。她总是很注意地将扑克牌以正式的名称称呼。
“嗯。昨天是黑桃3,每天早上信箱里都会出现1张扑克牌,数字也一天天减少。”英希皱眉道。
“你们在说什么?”我问。
“啊!我还没有告诉你。大概从5天前开始,我家信箱每天都会出现1张扑克牌。扑克牌花色全是黑桃,而且最初是黑桃7,然后是6,接着则是5、4、3,数字逐渐减少。”
“是上个月出现在你家的怪人做的吗?”
“嗯,或许是他。”
“你叔叔有说什么吗?”兰子问。
“他完全不当一回事,只是一笑带过。真不懂这究竟是谁在恶作剧,目的又是什么。”
“不是有雇用警卫吗?”
“只是到上个曜日为止。”
“这会是某种警告吗……”兰子沉吟。
“我想起来了。鮎川哲也⒅的推理小说中有每次杀人必在尸体旁放1张扑克牌的故事。”
“是名侦探星影龙三大为活跃的《紫丁香庄事件》⒆。”兰子高兴地微笑说,因为这是她很欣赏的1本书,随即又恢复一脸严肃地问英希,“那是什么样的扑克牌?”
“很普通,背面的图案是黑色脚踏车,随便1家百货会社都能买到。”
黑色脚踏车是扑克牌背面的商标图案,分为玩扑克用与打桥牌用两种不同的尺寸,是从国外进口的,其他还有蜜蜂图案的知名品牌。
“这样就没办法从这方面得到线索了。扑克牌没丢掉吧?”
“没有,我要万钓部全部收起来了。”英希点头。
英希说的是他家的执事万钓部龟卫门,这位老人的姓名充满时代感,从战前就一直在照顾这个家,如今就像他们的家人。
“等一下让我看看。”兰子沉思后说。
当时的我们完全想象不到,那一张张的扑克牌会具有如此恐怖的意义。
2
英希家是被邻居们称为十字架宅邸的西式豪宅,位于从大学路进入的宁静住宅区的正中央一带。
家里的大当主是英希的祖母、现年72岁的老妇人暮林梅女。她是一名虔诚的天主教徒,听说她的双亲是当初隐匿在天草的天主教残存者,她一出生便立刻受洗,因此天主教既是她人生的全部,也是她生活的支柱。她的丈夫武五郎在战时脑溢血死亡,留下她独自前往天国。目前十字架宅邸内,除了大当主梅女外,还有她的两个儿子明彦、义彦与他们的妻儿。
现在回想起来,暮林家开始笼上一层阴影是距今1年前的事。当时英希的父母与弟弟皆在一场火灾中罹难——英希有个6岁的弟弟顺希,他半夜在床上偷玩烟火,导致棉被着火,眨眼间便酿成火灾。英希的父母想救出火场中的儿子,却一起成了不归人。英希当时因参加滑雪训练营不在家,梅女被救出时,虽然幸运地只被烟呛伤,却曾陷入短暂的昏迷,住院半年后出院时,身体机能已有一半出现障碍。
暮林企业的代表取缔役,也就是英希的父亲明彦死后,其弟弟义彦成了十字架宅邸的实质掌权者。义彦在处理完兄嫂的葬礼后,表面上以侄儿英希的监护人自居,事实上却将会社与家产纳为己有,并替半身不遂的母亲建造别院,将她软禁其中。暮林义彦多年来一直是暮林企业分社暮林工业的二把手,借着这次机会终于一跃而成暮林企业的掌门人。
十字架宅邸目前正准备改建,建筑物四周以脚手架围起,曾是火灾现场的部屋后面以塑胶布与波浪板覆盖,应该最近就要开始拆除作业了。
我们逐渐接近这栋灾厄之家,对等在眼前的命运一无所知。
3
离大门还有段距离时,我就发现了那个人——一个高大的男子突然出现在路中的昏黄灯光下。
他走在我们前面约莫20米,头戴宽檐、钵状的中折帽,身穿黑色或深灰色的大衣,驼背,左手插在口袋内,右手拿了1个小盒子。他走路的方式非常特别,左肩略低,右肩微妙地抬起,1颗头左右摇摆,而且左腿明显地跛了。他的速度逐渐缓下来,在十字架宅邸的铁栅门前停住,然后在栅门左边小门旁的信箱内放入1张小纸片。
英希与兰子正聊到耶路撒冷发现的恶魔石像。
“……没错,屋植特地从耶路撒冷航空邮寄回来的,偷偷地裹在旧衣服里。”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但根据英希所言,屋植教司因为加入了大学的古迹调查队,所以海关应该也不会仔细检查他的行李。
“他是考古学家?”兰子问。
“嗯,是广美姐以前的未婚夫,在武藏野市的近代博物馆工作。”
英希有两位堂姐妹,大的叫广美,现年23岁,小的叫清美,与我们一样是高中3年级学生。
“他长得怎么样?”
“身材很高,长得很英俊,看起来就像电影明星。”
听英希这么赞美他,就知道这男人与他的交情不错。
“他们为什么分手?”
“因为我祖母。我祖母强烈反对他们结婚,最主要的理由就是屋植并非天主教徒,而且他还说结婚后就要带广美姐到国外去,结果,两人的婚事因此告吹。”
“广美小姐对那个人已经死心了?”同样身为女性的兰子一脸不解。
“该怎么说呢……她是说过自己已经死心了,但我知道广美姐上个月曾瞒着家人去换护照,或许她已经打算抛弃这个家,到国外去找屋植了吧!”
站在栅门前的男子似乎听见我们的谈话声,放下右手,侧头觑着我们。
“你也有护照吗?”
“有啊!广美姐去年申办护照时,我就与她一起办了。”
我们沿着石墙走到一半时,突然同时停下脚步。那里弥漫了一股怪异的气氛,令我们不禁沉默下来,隔着围墙看到的宅邸窗户,连一盏灯都没有。
男子一直默默地站在铁栅门前。
“有什么事吗?”英希上前一步问。
男子低头将身体转向我们。他的身高约有180公分,比我们高出一头,身穿宽松大衣,衣领竖起,右手戴着棉手套,左手插在口袋内,左腋下夹了一个音乐盒大小的盒子,衣领中的围巾盖住脸孔,又因为戴着帽子,我们根本看不见他的表情。
“你是谁?”男子的声音像老人似的低沉沙哑,唇间漏出“咻咻”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