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埃及历史探险
“那么我们非得在它上面下些工夫了。”杜雷德若有所思地说道。他喜欢古老的游戏,这是他一生的工作。
他们两人一直工作到夜里很晚。他们经常如此忘我地工作。他们有时说阿拉伯语,有时说英语,但很少说法语。那是他们的第三种共同语言。他们都在远离埃及的英国和美国的大学里上过学。然而,罗兰很喜欢“就是这个埃及”这句话,泰塔在卷轴里经常这样说。
她感到自己在很多方面都和这个古老的埃及人有着默契。总之,她是他的直系后裔。她是个科普特基督徒,不是一千三百多年前征服了埃及的阿拉伯人的后裔。阿拉伯人是后来进入她的“这个埃及”的,而她的血统却可以追溯到法老和金字塔的时代。
十点时,阿丽娅为他们两人准备了咖啡,她是在离开房间,回她自己村庄去之前为他们在点燃的煤炉上烧的咖啡。他们喝着又甜又浓的咖啡,杯子里积着厚厚的咖啡渣,他们一边喝一边像老朋友那样谈着。
对罗兰来说,他们的确是老朋友的关系。自从她得到考古学博士学位,获得文物部工作的许可,从英国回来的时候起,就认识了杜雷德。
那时,他是部里的主任,她做了杜雷德的助手。当时,杜雷德已经开掘了国王谷的古墓,那是洛斯特丽丝王后的坟墓,那座墓穴建于公元前1780年前后,当他们发现墓穴在古代已经被盗过,所有的珍宝都被洗劫一空时,她像杜雷德一样,陷入了失望中。墓穴里剩余的只有墓地和墓顶上的罕见的壁画。
墓穴中有座曾经放置石棺的底座,罗兰曾独自研究底座后面墙上的壁画。拍摄壁画时,她发现墙上有一处涂层脱落了,露出了后面的神龛样的凹处,里面有十个石膏烧制的罐子,每个罐子里都盛着一支纸草卷轴,每个卷轴都是由王后的奴隶泰塔书写并安置的。
自从发现了这些卷轴,杜雷德和她就全身心地投入了对这些卷轴的研究中。尽管有些破损,但四千年来无人动过,基本还保持完好。
它们中藏着怎样的故事?那是一个被强敌所攻击的民族,那些骑兵和战车是埃及人全然没见过的。尼罗河边的人民被蜂拥而至的喜克索斯部落所击败,只得落荒而逃。他们在王后,也就是这座墓穴主人洛斯特丽丝的带领下,沿着尼罗河溯源南下,几乎逃到了大河源头的埃塞俄比亚的荒凉山地。在人迹罕至的群山中,洛斯特丽丝埋葬了自己在抵抗喜克索斯人时战死的丈夫法老麦摩斯。
过了很久,洛斯特丽丝才率领她的人民北上,回到了“这个埃及”。此时,她已有了自己的骑兵和战车,在非洲的旷野里训练出了骁勇善战的士兵。他们像狂飙一样从尼罗河上游的大瀑布那里向北进发,向侵略者喜克索斯人发起攻击,最后终于战胜了他们,夺取了上下埃及的统治权。
这段往事在所有写到她的文字中都有记载,她那个年老的奴隶在纸草上写下的每个关于这一事件的象形文字也都使她感到欣慰。
自从结束了在开罗博物馆里的日常工作,转而在绿洲边的小屋里通宵达旦地展开工作,已经过去了不少年。至少有十支卷轴——只有第七卷轴除外——都被破译成功了。这剩下的一卷简直成了不解之谜。它的作者运用许多生僻的符号和难解的典故,使他们站在如此遥远的时间长河彼岸感到困惑不已。他们在自己多年研究过的数千件文本中,从未见过泰塔在此运用的某些符号。在他们看来,泰塔似乎打定了主意,除了王后本人,不让任何人解读这些符号。这是他献给王后的最后礼物,让它们比坟墓更久远地陪伴王后。
这支卷轴占用了他们的全部精力、技能、想象、才智。终于,他们发现了揭开奥秘的门径。尽管在破译过程中还有很多障碍,有许多地方还无法断定其意思,但他们已经能够看出这份手书的大意,能够辨别出它的大体轮廓了。
杜雷德像往常那样,一边呷着咖啡,一边摇着头。“让我感到恐惧的,”他说,“正是责任哦。我们日积月累起来的知识是干什么用的?如果这支卷轴落到不称职的人手里……”他呷了口咖啡,叹息一声,接着说道:“即使我们把它交到合适的人手里,他们就会相信这东西出自四千年以前么?”
“为什么一定要把别人拉进来呢?”罗兰的口气里含着某种不满。“难道我们就不能像以往那样单独完成这件工作?”这种偶尔发生的意见不合,成了他们之间最突出的矛盾。他的意见总是带有老者的谨慎,而她的意见则带有年轻人的急躁。
“你不懂。”他说。每当他这样说时,她总是感到很委屈。因为他对她的态度很像阿拉伯人在男权社会里对待他们的女人的态度。她早就了解了别的世界,在那里女人们争取到了她们的权利,要求得到平等的对待。她是被两种世界——西方世界和阿拉伯世界夹在中间的人。
罗兰的母亲是英国人,在二战后的多事时期里,她曾在英国设在开罗的大使馆做事。那时她结识了罗兰的父亲并嫁给了他。他当时是纳赛尔上校手下的一名年轻官员。这是桩无法持久的婚姻,罗兰还未成年,她的父母便分手了。
她的母亲坚持要回英国,回到约克去生罗兰,因为她要让自己的孩子具有英国国籍。她和丈夫分开后,罗兰依旧是在母亲的坚持下,被送回英国读书。但罗兰每次放假都回到开罗和父亲在一起。她父亲当时仕途得意,终于在埃及政府里谋得了军职。由于对父亲的爱,罗兰一直把自己看做是个埃及人而不是英国人。
她的婚姻也是父亲一手安排的,她嫁给了杜雷德·阿·希玛。这是他去世前为女儿做的最后一件事。当时她已知道父亲活不长了,她心里毫无违背父亲的打算。但是,母亲对她的教诲使她反感科普特人包办婚姻的传统,只是她的血统和家庭,还有教会,都约束着她。她只得默认这种安排。
后来证明,她同杜雷德的婚姻并不像想象的那样令人无法忍受。相反,如果从未有过浪漫的爱情经历,她甚至会感到非常幸福和满足。不过,在上大学的时候,她毕竟和大卫有过一段私情。
到最后,当大卫遵从父母之命,离开她而娶了一位英国的金发女郎时,他把她脑袋里所有的骚乱和狂热,以及顽固的幻想,全都扫荡一空了。
她尊重杜雷德,也喜欢他。但有时候,她在夜里仍无法压制自己的青春欲望和情感。
杜雷德还在诉说着什么,可她却没听进去,尽管她试图听清他在说什么。“我已经对部长再次说过了,可我并不认为他会相信我。我认为,纳胡特已经说服了部长,使他相信我的脑子不正常。”他忧郁地笑了笑。纳胡特·古德比是他的副手,此人很有雄心,和杜雷德交往密切。“无论如何,部长说,没有政府资金可用,我只能寻求外部援助。所以,我又一次考虑了可能的资助人名单,把名单压缩到了四个人。当然啦,还有那个盖迪博物馆,可我从来不愿和非个人的大型机构打交道。我宁愿向某个人求助,决定倒是不难做出的。”他说的这些罗兰都已听熟了,但她仍然顺从地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