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雾
Ami$_$:就灵异现象咯。
天才步步高:灵异现象,为什么会有灵异现象?
Ami$_$:没有就好……那你有找到其他特别的东西吗,譬如说,笔记本还是日记之类的?
天才步步高:Ami,你问这些干吗,你该不会有什么事瞒我吧?
艾咪没有正面回答我。
Ami$_$:总之有任何不寻常的东西,都要告诉我哦,因为很可能和当年的凶案有关。
天才步步高:?
Ami$_$:老高,你该不会还不知道吧……你住的那个房间,就是当年的那个凶案现场。
我差点没从凳子上滚下来——我住的房间,就是当年的凶案现场?那这里不就是凶宅吗——为什么都没人对我说过!
Ami$_$:你真的不知道?我还以为……以为房东会和你说。
也不知是不是窗外的风雨,一条凉线从我背心直蹿到头顶——我脚下踩的地毯,我晚上睡觉的床,和我拉屎拉尿的马桶,几年前全都沾满血渍?——尤其是那缸马桶,和那几颗人头!
我的老天啊!
Ami$_$:老高?
天才步步高:Ami,我不管了,我要搬出去,我不管这什么鬼书啦,我明天就——不,我现在搬,你别想再说服我留下!
在我鼠标即将要点下那个红色小叉叉时,艾咪丢出一串话。
Ami$_$:欧阳前两天又出新书了,非常成功,创下了博客来单日最高的销售纪录。
我愣住,看着那一串标楷体在我的笔电里更新,闪烁,恣意烧灼我的眼睛。
欧阳是我的同期,和我一块从暗夜杯恐怖小说大赛出道的作家,年纪很轻,但是却才气纵横,好像小我五六岁吧?这几年声势犹如哈利法塔一般节节攀升,炫目到让人觉得刺眼。
前两年他出了一本《降头好好玩》,读者人数像病媒蚊一般无限量增长;同年,我的《巫毒娃娃百事通》却销路惨淡。去年他又写了一本《咒怨是门好生意》,拿下了另一项小说大奖,被誉为文坛中最受瞩目的新人;而我的《下课后魔女调查》,到现在都还被压在出版社里。
去年我曾经在一场发表会中见过他,他看起来意气风发,出版社的美女编辑们都围着他转,我则无人闻问——其实也不能怪她们,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的书写得很烂,而且又人老珠黄。
他的存在和我正好是一个反面,就像世界上有阳就有阴,光明的背后总有黑暗。如果我们是两条从未有过交集的线,那么我对他顶多也就是羡慕或嫉妒,远远看着就算了,可我们偏偏是从同一个起跑线出发的,从获奖的那个瞬间,就是比赛枪响的那一刻。
我和他每一秒钟都在拉开距离,他的每一分成就,都在提醒我自己是多么平庸,多么无能——
如今他已经高不可攀了,而我呢?
Ami$_$:老高,你还在吗?老高?
我看着我MSN的昵称“天才步步高”。
“轰隆——”
天花板上响了一下,好像有什么重物坠落在楼上。
我愕然抬头。
“轰隆——”
天花板又响了一下,那种感觉,就像某个重物往前跳了半公尺,落地时的声音一样。
我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在一个阴雨连绵的晚上,一个恐怖小区的诡异房间里,明明楼上没有人住,却传来跳跃的声音?
当初租下房间时,屋主曾带我到四楼和顶楼看过,四楼那几间房都没有住人,有些连房门都没锁,里头空旷黑暗,根本就荒废了。
但此刻楼上却传来声响?
“轰隆——”
“轰隆——”
“轰隆——”
安静了一会儿后,重物又往前跳动了几下,隐隐约约,在风雨中似乎掺杂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嘶叫,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我从来没听过这种古怪的声音。
Ami$_$:老高,你说句话嘛!
艾咪不断在MSN里敲我,仿佛怕我就此没了似的。我不知怎的手心里充满汗水,匆匆码了几行字安抚她。
天才步步高:Ami,我懂你意思,我晓得该怎么做的,我现在有点事,改天再谈好吗?
天才步步高:拜拜。
我把窗口关掉,站起来凝视天花板一会儿,心中十分犹豫。深吸了几口气后,我从背包拿出手电筒,悄悄地走出门。
强风夹着雨点打在我脸上,顺着我的脸颊滑到衬衫里。走廊里很暗,往前的左边有两个房间,正对面又一个房间,门板全都是暗褐色胡桃木般的材质。楼梯在走廊的右侧,像个木塞拔子那样一楼楼往上盘旋。
我没拿伞就走上楼梯,贴着墙避开风雨。来到四楼后,黑黢黢的四扇房门包围了我,左边的第二扇门半掩着,我拿手电筒轻轻地顶开门板,发出了“嘎吱”的声音。
房间里很黑,一股莫名的腐朽味扑面而来。
我憋住气往房间走了一步。
门的背后是流理台,和我的房间格局不大一样,门左边是一间厕所,穿过狭窄的玄关后,才是房间的主室。
手电筒的光缓缓移动,打在房间的墙上,但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啊。
我不晓得是自己吓自己,还是真的有了发现;但我刚才听到的声响,似乎是来自隔壁房间的?
我退出走廊,来到四楼最左边那个房间,房间门是关上的,不晓得有没有上锁。
我握住那只略带点莲花形状的铜质喇叭锁,轻轻一扭……门没锁上,真不知道这是个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我很紧张,刚才的跳跃声让我想起多年前红遍港台的殭(僵)尸片《暂时停止呼吸》,片里头殭(僵)尸破棺而出时,不也是这么跳的吗?
人有时也真奇怪,不该你想的时候,偏偏就是要想。我吞了一口口水,将门缓缓地推开,同时憋住气(电影里都是这么做的)。四楼的雨势比三楼更大,雨点打在我的背心上,真的让人很不舒服。
从门外根本看不出什么,我又推开一点门缝,又推开一点,缓缓走了进去,一进去眼前一道光束射过来,把我吓了一跳!
——没事,是对面衣柜的整装镜,反射出我手电筒的光。
这个房间的格局还真和我那间一模一样,墙对面的衣柜,衣柜旁的老式电冰箱、置物柜、梳妆台,一样都不缺,甚至连那张双人床也摆在和我的房间毫无二致的位置上,简直就像我房间的翻版。唯一不同的是,这里的一切都残破不堪,就像时空在这一瞬把我带到了三十年之后,房间里所有摆设都随时空凋零了一般,显得无比凄凉。
我下意识地抹着自己的脸,深怕自己也会随着这个房间一块凋零,此刻已满脸皱纹。
我当然还是原来的我,但“风月无情”这句话,在这个房间里多么具象。
我走到房间中央,房间的墙上挂着一幅框裱好的观音画像,看着观音大士,我稍微放松了些。
我又看了看房间各处,心中觉得很奇怪,这个房间明明就是空的,那么,声音又是从哪儿来的?
忽然间,“砰咚”一声,房间门大力关上,几乎就在同时,墙壁上的观音画像“啪”的一声砸落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