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馆之谜
如果连这个假设也被推翻,到底凶手的脚印该如何解释?
有了,而且非常简单,独一无二的解答。
我在脑子里描绘某种场景。深夜下雪的庭院,应该只留着淑美留下的单趟模糊脚印,和凶手往返本馆与别馆间的脚印。于是经过数小时后,快近天明时。乙川隆打开本馆后门,发现院子里留着比谁的体重都还要重、拥有一双大脚的人的脚印。于是他穿上靴子走到庭院,往别馆方向前进。他小心翼翼循着凶手留下的脚印往别馆走去,边销掉这些脚印。到了别馆,再往回走边销毁凶手回时所留下的脚印,返回本馆。
如果乙川隆也是共犯,那他对于庭院脚印的说明也未免太完美了?没有任何让人存疑的地方。
换句话说,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销毁凶手的脚印,然而却衍生出实在无法理解的疑问。
乙川隆有不在场证明,因此无法直接下手杀害淑美。如果是用前述方法就可帮凶手脱罪,这么一想就觉得实在很可疑。他之所以拿酒过来找我们聊天聊到深夜,也许就是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
但是他是那种会构想杀人计划,作出这般恐怖行为的人吗?光是想象就不太愉快。也许会被我那冷静的犯罪学者朋友嘲笑,但我还是不愿想象。
“难道没有其他可能性吗?”
当我说出口,就表示还要检讨其他可能性。岛野一行人还在本馆后门附近交谈。也许他们那不停张合的嘴型会和我的思考有同调的时候,感觉像在帮一出哑剧配音似的:
‘除了被害人的脚印之外,就只有乙川隆的足迹。这么说,他有可能就是凶手。’
‘可是他有不在场证明。’
‘除了乙川隆,也不可能有人穿他的靴子啊!因为那时他的靴子就摆在隔壁度假别墅。’
“如此一来,可能性只剩一个,那就是凶手的脚印被乙川隆销毁了。’
‘可是要说乙川隆偶然将凶手的脚印销掉,也不太可能啊!要是只销毁一、两个还说得过去,全部都销毁的话,那肯定是故意这么作的。’
‘因为他是个有百公斤重的巨汉,可以很轻易地销毁凶手的脚印。相反地却没人能够销毁他的脚印。’
‘等等!这么轻易就下结论好吗?有没有忽略了什么关键点?’
‘如果乙川隆说的都是真话,那么留在庭院里,往别馆方向走去的脚印真的是被害人留下来的吗?也许那是凶手遗留的?假设凶手早一步就潜入别馆伺机犯案,应该不会留下去时的脚印。那个不属于乙川隆的单向脚印,会不会是凶手犯案后倒退着走回本馆所遗留的?’
‘不太可能吧!如果被害人一直在本馆待到半夜才返回别馆,她的脚印应该早已埋在雪堆了,可是被害人一直到十点半还待在本馆。如果那个单趟脚印是凶手倒退走所遗留的,这么一来被害人的脚印就不见啦!’
‘这么说,乙川隆果然作了伪证?’
‘除此之外无法作任何合理解释。’
他们的对话应该如我所想象地进行着,刑警们的每个动作也如我想象的那么契合。
别馆传来开门声,只有乙川隆走出来,我一直盯着他看。因为我是那种很讨厌肚子里藏着疑惑的人,所以便直截了当问他。
“警方好像在进行现场搜证,我们是不是也该回本馆了?”
我边走近他身旁边叫他,“乙川先生。”
“有什么事吗?”
“突然这么问真的很冒昧,今早您往返别馆时,是不是刻意销毁留在庭院的脚印?”
“没有啊——”他似乎很讶异,“留在院子的脚印不是淑美小姐的吗?那脚印不是很清楚吗?”
这时,瞥见岛野刑警一行人正准备朝我们这里走来。难道他们同时和我下了一样的推断,前来追问乙川隆的吗?总觉得他们的头顶上方飘散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有栖川先生,怎么连你都这么说啊?”
嗯?
“什么意思……?”
“那些猪苗代警署的刑警们曾很严竣地这么问过我,没想到你竟然也会问我同样的问题。就是刚才你问我的,我是否销毁了某个人的脚印这个问题。当然我很明白地说我没有这么作,只要调查一下就会知道我没有说谎,就算半胁迫我也没有用。”
刑警们踏在雪地上的脚步声愈来愈大。
“我知道这么问真的很失礼,如果乙川先生没有销毁谁的足迹,那么凶手的足迹跑哪去呢?这就成了个谜。”
“你太多心了。”他笑了笑。“凶手肯定是从外面侵入的。所以没在院子里留下脚印。”
“可是就算是由外面侵入,也应该会在别馆周围留下脚印,可是却没有。”
“一定是从后面的森林侵入的,而且用了某种巧妙的手法销毁脚印吧!”
“巧妙的手法是指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没有笑,语气坚定地回答我。
“可是警方和我都抱着一样的疑问啊!虽不清楚为何要护着凶手,但你的立场真的很危险。”
“有栖川先生,你误会了。警方已经没有怀疑我了,因为疑点已经解开。”
“什么意思?”
“你后退一步看看。”
我的身体比我的嘴巴还早一步反应,顺从地往后退了一步。只见他重重地跊了一下我留下的脚印,然后慢慢将脚举起来。
我蹲下来,仔细观察新脚印。他的靴底所留下的印子,怎么样都无法精准地将我的脚印嵌住。样子和刚才所见往返的脚印不太一样,靴底的模样变得不是很清楚。
“这样您懂了吧?无法精准地销毁啊!如果你还是无法理解,我们再实验一次看看吧!虽然有位刑警留下赤脚的脚印让我踩踩看,可是我的靴型还是无法精准地销毁。你要不要也试试?”
听他说得这么有自信,我想也没有试的必要了。我觉得很不好意思,只好频频向他道歉。如此一来,果真如他所说凶手是从外面侵入的吗?
“恕我妄下断语,真的很抱歉。”
“别这么说。会怀疑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连警方都这么想过啊!我们家其他人因为太过震惊根本没办法想到这些,果然还是你比较敏锐。”
总觉得他的语气似乎带点讽刺,感觉好像有点责备我和其他人相比少了点人情味似的,不过乙川隆的表情还是保持一派温和。但我并不死心,又再追问是否有另一双和他一模一样的靴子。
“你是说凶手穿着那双靴子?”
没错。
“并没有。也许警方认为轻易相信我的话会有违职守,于是他们采集了昨天我在迫水先生家留下的脚印,和庭院留下的脚印进行比对。只要经过比对,就会连靴底受损的情形都查得一清二楚,只要经过调查就能明白了。”
我看着神情自若的乙川隆,就已经很清楚那两双靴型肯定是一样的了。
我们的谈话告一段落,从本馆往我们这走来的脚步声,在我身后几步处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