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编号005
比如,代理政府门前的旗杆,经常被人折断。太阳升起时,警卫经常发现联邦的国旗掉在污泥中,撕得破破烂烂。
比如,市民公园里,有一尊钟长诀的塑像,时常被人泼油漆。即使每天有专人清理,依旧是去而复返,以至于底座已经变得斑驳。
给活人塑像,已经让祁染觉得毛骨悚然,更何况是在占领区竖起敌军元帅的塑像。这么设计的人,可不是为了让钟长诀声名远扬。
为了这层油漆,祁染和钟长诀出来散步时,经常刻意地绕开公园,两次后,钟长诀无奈地摇了摇头:“又不是泼在我身上,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祁染沉默片刻,说:“我知道你不在乎,但我在乎,我不想看到你被人这么对待。”
“他们不是针对我一个人,”钟长诀说,“也不是想为死去的前首相喊冤。”
对克尼亚人而言,曾经的领导人,也是带他们走入地狱的罪魁祸首,死有余辜。
“他们只是觉得不公平,”钟长诀说,“法庭审判了里兰之夜的主谋,可是阿尔科夫的那几十万条人命,没有人在意。”
祁染心里一沉。每次提及这个话题,他就觉得他们挂在悬崖边缘,摇摇欲坠,可只有他一个人在拼命往回拽,只有他一个人不想看对方掉进深渊。
“我们是回击,”他再次强调,“第一个按下导弹按钮,和第二个按下导弹按钮,是不一样的。”
“但死在阿尔科夫大火里的孩子,跟死在里兰大火里的孩子,并没有不同。”
祁染烦乱万分。每次对话都是死局,他们无法说服彼此,因为钟长诀给自己判了刑,而祁染是全世界最后一个会指责他的人。
他们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也许是幸运,也许是不幸,终端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祁染的终端。
钟长诀看着他接起电话,一边点头,一边附和。
成为祁染之后,他一下子失去了社会属性,之前几乎没有人联络他。可最近,他突然成为了两人中更经常交际的那一个。
钟长诀知道他在做什么,也知道联首复制品的存在。尽管心有惴惴,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和平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
一刻钟后,祁染说了句“好的,我立刻安排”,挂断了电话。
随后,他转过身,对钟长诀说:“替换联首的计划成功了。”
“这么快?”
祁染点点头:“今天,联首去访问丹弗山的军工厂,这是绝好的机会,伊文不会放过的。”
像劳伯·贝肯这样的掌权者,安保和护卫必定密不透风。在夏厅或者其他办公场所,要找到机会偷梁换柱,并不容易。
必须让他去一个不熟悉的地方,而这个地方又恰好有伊文的暗线。
工厂内部人员、特勤组的护卫,再加上秘书卡明斯,足以空出一个短暂的时段,让联首完全处于她的势力范围内。
而军工厂的大型设备,又是绝好的藏匿仿生人的地点。
仿生人的武力值抵得上一个特种连队,几秒钟,就可以无声无息地完成掉包。
走进车间的是劳伯·贝肯,出来的却是他的替身。
祁染低下头,在终端上输入了什么。“现在开始,”他说,“我就是这个国家的掌权者了。”
吸取005的教训,他一开始就在源代码中埋下了“绝对服从”的命令,这个新人类必定、只会,听从他的指示。
钟长诀淡淡地点点头,没有多余的表示。
祁染观察了一会儿他的表情,忽然有些泄气,像是心虚似的,挪开了目光:“你是不是有点物伤其类?”
他利用联首的替身,和当初利用005,没有本质不同。
但是,祁染斩钉截铁地说:“你和它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爱你。”
钟长诀沉默下来。他没办法不在这句话前缴械投降。
祁染转回目光,望着他,以近乎决绝的语气,重复了一遍:“我爱你。为了让你脱身,什么事我都做得出来。”
钟长诀心里五味杂陈。他应当激动的,在多年的等待后,他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全身心的爱。甚至于,祁染为了他,做了当初对钟长诀都没做到的事。
可是、可是……
他只觉得感伤。
他回想起金橡俱乐部时,为了素不相识的风俗从业者,和权贵子弟大打出手的祁染,还有那个在霍尔被捕后,望着历史书,发出“要是后人不觉得荒唐”的质问的祁染,忽然感到沧海桑田。
祁染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情绪。
他低下头,摆弄着手里的终端,叹了口气。
“以前……”他说,“以前,我一直以为,会变老的只有身体,没有心灵。”
钟长诀凝望着他,过了一会儿,慢慢地伸出手,将他拉进怀里。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把额头贴在爱人的肩上。这怀抱是温暖的,然而这份温暖也消解不了他心中的恨意。
从江印白死去开始,事情就朝着无可挽回的方向一路疾驰,再也回不了头了。
唯一的亲人死去,现在,他所拥有的,只有面前这个人。
他决不能让他有一丝闪失。
“我会让它结束的,无论是劳伯·贝肯的统治,还是你的禁锢,”他紧紧抱住面前的人,“你很快就自由了,相信我。”
钟长诀的鼻尖埋在发丛中,呼吸间是淡淡的蓝晶草香。他露出淡淡的、伤感的笑容,“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让联首下台?”
“政治献金改革结束之后,这点副联首也同意,”祁染说,“所以,替身还会在夏厅工作一段时间,顺便处理政权交接的事情。”
顿了顿,他又说:“在此之前,有一个人必须处理。”
钟长诀了然地说:“伦道夫。”
祁染点了点头:“就算新联首能以假乱真,骗得了所有人,也骗不过伦道夫。即使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来,等联首放权的时候,他也会意识到不对劲了。”
“你打算怎么办?”
祁染沉吟片刻,微微笑了笑:“交给新联首处理就好了。”
这语气让钟长诀感到一丝悚然。
“现在是非常时期,夏厅正在和财阀开战,四面楚歌,伦道夫会更加小心,可是,他不会防备劳伯·贝肯,”祁染说,“让劳伯·贝肯请他喝酒,在里面加点东西,易如反掌。”
如果是几年前,祁染自己也不会相信,会这么热切地讲述一个投毒计划。
而现在,他站在棋盘旁边,拨弄棋子,语气间毫无感情。
似乎是感觉到钟长诀的叹息,祁染补救似的说:“我不会杀了他的,改革还没结束,联首不能牵扯进谋杀案里,食物中毒就足够了,让伦道夫在医院里住上一段时间。”
“然后呢?你就一点点把政权移交给伊文?”
怀里的人动了动,转过头,望着他:“我以为你们关系很好。”
“她敏锐,幽默,是个一流的政治家,”钟长诀说,“但她是个心思很深的人,很会洞察人性,和她打交道要小心。”
祁染沉默片刻,说:“彼此彼此,我们都不是良善之辈。”
是啊,钟长诀想,我们都不是良善之辈。
“如果,她变成了第二个劳伯·贝肯呢?”他问,“权利会腐蚀人性,不管多善良的人,掌握权力之后,也会想一直握住它,也不想受到束缚,受到挑战。”
“她还是比劳伯·贝肯好多了,”祁染说,“至少她不会残害孩子,也不喜欢战争。”
这点钟长诀倒是同意。
“而且……”祁染说,“她还有对手。”
钟长诀很轻易就猜到了答案:“你联系莫历了。”
“是,”祁染说,“联首倒台,总会带出一些黑幕。莫历所在市的现任议员,是联首扶持上位的,其中牵扯到渎职、利益交换的问题。真相大白的时候,那个议员肯定会一同下台。议员的席位不能空置,这样的话,就会举行补选。这时候,民众会选择另一个普通的候选人,还是对联首滥权早有先见之明、勇敢站出来揭露真相的前党魁?她一定会回到议会。”
上一篇:穿成魅魔后我卧底成了教皇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