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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入豪门的老狐狸

作者:十一有闲 时间:2020-11-07 07:30:53 标签:生子 甜文 爽文 灵异神怪

  说完,他默不作声地把头往棠璃怀里轻轻拱了拱,呼吸声渐渐停止,体温一点点凉下去。
  太子身亡,张徵当时是跪伏于榻前,哭到不能自己的,但棠璃并没有感觉到多么悲伤。
  他抱在怀里的,不过是根据曾经的历史人物,以及这个世界逻辑运转而产生的投射幻影。
  投射幻影有着原型的思想审美情趣,会按照原型的性格爱好做出一切对外界的反应,会喜原型所喜,会憎原型所憎,会选择原型所坚持的道路,却并不能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如果要形容的话,就像是一段能够自我运行的程式代码,像是已经在宇宙中湮灭了数百万年的星辰,人们仍能仰望它于天穹落下的光辉。
  真正的太子殿下,早在六百年前就已经死去,在他短暂的十八年生命中,从来就没有遇到过“棠学士”。
  外面忽然响起一阵喧哗声,宫女内侍们劝助未果,九岁的阿蛮蓬散头发,只穿着中衣,如同一颗小炮弹般冲了进来,大声哭喊道:“皇兄!皇兄!!父皇他……”
  声音戛然而止。
  阿蛮入眼所见,是地板上、锦榻间一片一片的污黑血渍。
  他的皇兄无声无息地被棠学士抱在怀里,像是个很大的软布娃娃,脸色灰败发黑,长睫阖落,前襟和衣袖上,同样是斑斑点点的黑血。
  棠学士见他进来,放下怀中的皇兄,以玉色修长双手,有条不紊地整了整皇兄略显凌乱的头发和衣裳,令其平躺于榻。
  然后一对眼尾微翘的魅极黑眸,乌沉沉朝他望过去。
  阿蛮被这对黑眸一望,只觉得头脑里有什么东西,轰地一声炸裂开来。
  棠璃坐于凌乱锦榻间、斑斑血迹中,坐在太子的尸身旁,脸颊和雪白的领口处沾了几点黑色血渍。
  明明是这样狼狈不堪的场景,却红衣朱唇,肤色洁白如同笼罩了一层莹莹宝光,容色华美绚丽到宛若身处地狱的天人,给予阿蛮强烈的视觉冲击。
  随之,是彻骨透心的寒凉。
  他想起了母后之前的话——
  阿蛮,你父皇被德妃暗害,母后已令宫侍将其鸩杀,为你父皇报仇。
  德妃不过一宫妃,胆量没有这样大,其幕后必有人支使。
  此人狼子野心,其目的无非是为了皇权,所以你皇兄的处境,现在非常危险!
  阿蛮你速去东宫,与你皇兄通风报信,让他提前好做防备。
  如若已经来不及……你只管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万万不可与此人言语肢体对抗!
  阴谋暗害,是无法令此人窃夺天子之位的。
  他必定需要一个容易操纵的傀儡皇帝,而阿蛮你将将九岁,尚且年幼不能亲政,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所以只要你不露出端倪,他就不会害你,还会一直亲近你、帮助你,支持你继位。
  阿蛮看到,棠学士站起身,拿起旁边的明黄卷帛和虎符,揣入袖中。
  他虽然才九岁,但身在帝王家,已然明白那两样东西代表着什么样的滔天权势。
  政权,与兵权。
  棠学士……难道就是母后所说,那幕后支使之人吗?
  他、他是如何从皇兄手里拿到这两样东西的?
  阿蛮如同被钉子钉在了原地,遍体颤抖、越想越心惊,直愣愣地仰头看着棠璃,泪珠一颗颗从大睁的眼眸中掉下,视野变得朦胧模糊。
  却牙关紧咬,不敢泄漏出半点声音。
  棠璃看了阿蛮一眼,心下稍安。
  虽然太子临终的遗言和行为,与世界线有一点点脱离,但总体大的方向还是没有出错。
  门阀勋贵世代皆接受最高等的教育,其中不乏老谋深算、慧黠狡诈的智者毒士,皇后那边布得一手好局。
  其实他们会行此毒害暗杀之举,就说明天子这么多年来的筹谋运作颇见成效,他们已经无法与皇权势力正面掰腕子,到了濒危之境、不得不反击的地步。
  而张徵虽说清正刚直,深得天子恩宠,实际上并不擅长权谋、玩弄人心那一套。
  他政权兵权在手,对付那些门阀世家和勋贵,从来都是一力破万法,但凡违逆者全部碾压灭杀、抄家灭族,直接而有效。
  反正他名声收场都不要,无亲无故的孤人一个,根本没有什么可以畏惧顾忌。
  明明知道阿蛮因为皇后的挑拨离间,内心与自己有了隔阂,他却执政这么多年,从来都没对幼帝解释过。
  一开始是不能说,毕竟幼帝年龄还小,城府不深,稍微露出点儿端倪就是万劫不复。比起这个,幼帝对自己的憎恨与畏惧,都是微不足道之事,或许在这种压力之下,还能促使幼帝心智更快的成长。
  后来忧患平定,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告诉他,臣诛杀您母后及其一脉,是因为之前她毒害了您的父兄?
  告诉他,臣抄斩无数大大小小的门阀世家,以酷吏施行,手中血债累累,是为了震慑这群特权者、剜掉天下的这颗毒瘤,还您一个海晏河清的江山?
  私底下暗搓搓的练习了两次,怎么都觉得,听起来像是在为自己的行为狡辩,还是算了吧。
  太子妃虽然在太子死后,便因为愧悔而自缢而亡,但其实从前东宫的一些旧人,比如说平公公和那天夜里在场的十几个宫女内侍,多少接触过些许事实真相。
  这些东宫旧人不知太子究竟是被谁毒杀,却至少清楚张徵是太子中毒后找来托付身后事的,是太子深深信任之人,并非凶手。
  可张徵那时已经大权在握,幼帝对他更是恨意积深,找这些地位低下、身不由己的奴仆作证,就有收买的嫌疑,搞不好最后还害了这些无辜的东宫旧人。
  况且,幼帝也很可怜。
  血脉至亲尽皆因为皇权之争而丧命,留幼帝一人,战战兢兢坐上对他来说过于宽大的龙座,在孤独冰冷的环境中长大。
  只要幼帝把憎恨放在他的身上,至少在幼帝的印象里,童年时代就一直是父慈母爱、兄友弟恭,能够保留一些生命中美好柔软的记忆片段,而不全是冷血残酷的斗争。
  反正权倾天下这么多年,一路行来,张徵背负的怨毒憎恨太多太多,也早就做好了为此粉身碎骨的准备,幼帝的这一份恨意,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
  棠璃如同曾经的张徵一样,走到阿蛮面前,弯下腰,用指腹仔细擦去小男孩脸上泪水,言语有些笨拙的安慰:“小殿下,不要怕。”
  然后满意地看到,阿蛮目露惊恐之色,在他面前颤抖得越发厉害。
  ……
  接下来,棠璃就开始规规矩矩走世界线。
  先是争夺皇位,和好几方斗得你死我活,紧接着与太后暂时联手,扶幼帝登基……事务十分繁忙。
  尽管他已经很小心,在这个过程中,还是出现了一些预想不到的意外。
  比如恶毒的前任皇后、当今太后,在双方短暂的联手之后,竟然向棠丞相抛出了橄榄枝。
  古代女性结婚早,太后并非先帝元后,十四岁进宫,十五诞下先太子。
  几年过去,适逢元后夭亡未曾生育,她膝下育有先帝第一个儿子,出身显赫高门,规范礼仪无可挑剔,管理后宫也有一套,再加上其中一些利益取舍,遂被先帝立为继后。
  算起来,太后今年也不过三十三,比棠丞相的官方年龄还要小上一岁。
  她穿了孀居者不应穿戴的赤红霞披,梳了飞仙流凤高髻,精心修饰描绘过面容,望去宛若二十许的美人。
  本来嘛,能生出先太子和幼帝的女人,容貌会差到哪里去。
  她对棠璃柔声说:“棠丞相,你眼下与本宫各占一局,你手握绝对优势的政权兵权,本宫乃陛下亲母。陛下内心是如何怀疑你、惧怕你的,你多少也能感受到吧?”
  “本宫知道,丞相只想做个忠臣。然而被侍奉的主君这样猜忌,待到陛下亲政之时,丞相又该如何自处?”
  棠璃作为一只成精的动物,其实心思性情直接单纯的很,还有一点点天真,心眼儿这种东西不多。
  每当遇到这种脱离了既定世界线的事件,他的内心深处都是一片懵逼在翻滚。
  你们人类那套皮里阳秋的玩意儿,孤实在是不太在行,大家就不能好好走既定剧情吗?
  好在他占山为王多年,虽然令群妖俯首称臣基本上靠揍,但他这人爱讲究,装逼还是比较精通的,于是拂了拂衣袖,摆出个漂亮倨傲的姿势:“太后的意思是?”
  紧接着,棠璃不可思议地,看见太后的脸红了。
  她性情杀伐决断、狠毒凌厉,本不是个小女人,却忽然间变得期期艾艾,低下头不敢与棠璃对视,过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开口:“棠丞相天人之姿,本宫……妾身,愿与丞相共鸾帐,同享皇权富贵。若是将来得上天怜妾一片痴心,与丞相能有子息,此子便为天下之共主,江山易姓为棠。”
  “若不能,妾身亦将令陛下尊丞相为亚父,以亲父视之礼之,再无怀疑猜忌。”
  简单解释,就是棠丞相咱俩别继续斗了行不,本太后想跟你困觉生猴子,让小皇帝认你当爸爸。
  说完这些话,三十三岁的太后如同豆蔻初开怀春少女,眼含秋水的望向棠璃,等待他回答。
  棠璃面对完全超出了他预料的此情此景,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最后只能拂袖而去,斥一声“太后自重,怎可如此荒唐”,将失望的太后独自留下,从此拒绝相见,强行掰回世界主线。
  就如同棠璃面对太子的死亡不会感觉到如何悲伤,他其实也并没有多么讨厌憎恨太后。
  不过是一段数据、躺在现实中某个地宫深处的一具白骨,有什么可投入真情实感的?
  对他而言,这个世界唯一真实的存在、他唯一在乎的人,只有张徵。
  四年后,太后按照史实被棠璃逼得在后宫自缢而亡,临死前留下一块素帕,转托宫女交付棠璃,上面用有些凌乱的笔墨写着——
  檀郎无情,妾身薄命,彼岸花开,奈何难渡。
  今世与君终缘浅,但求来生相皓首。
  就连棠璃的文化水平都能看出来,这是几句幽怨到不行的情诗。
  棠璃烧掉这块素帕,将太后安葬于先帝陵寝,对外则宣称太后思念先帝过甚,因病而逝。
  ……反正走向差不了多少,就不要在意太后想要与他相好、临死前还留下情诗帕子这类小细节了。
  而这天午后,十三岁的小皇帝独自坐在寝殿里,捏着几页字纸,脸上阴晴不定,眼皮时不时的还抽搐几下。
  这几页字纸上,详细描绘了一个荒诞不经的故事。
  一名贵族少女与寒门少年偶遇相恋,却因为门不当户不对,被家人强行拆散。
  紧接着少女入宫,经历几番挣扎沉浮成为皇后,在宫里与中了状元郎的寒门少年再度相遇,两人情难自禁,酒醉后春风一度,清醒后知道闯下大祸,于是各自离散,再也没有联系过对方……少女所生的第二个孩子,并非她与皇帝之子,而是她同寒门少年的爱情结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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