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部
“你还问我?!”梁丘念没好气地说,“为了你们这点破事,他都豁出去了。”
“快告诉我,小九儿干什么了?”急慌慌质问的时候,焦旺胡乱地在自己身上摸着。
梁丘念猛地想起:“等一下,飘爷爷,您,您是一路跟我回来的吗?”
“胡说,我一直在家。”
“什么?”不对,不对,有哪里不对了,“九辰跟我说,你在小楼里啊。你,你在家,那他进去找谁啊?”
“小九儿进去了?怎么进去的?”
梁丘念急的麻爪了,前前后后把姚九辰做的那些事说了一遍,谁知,焦旺的脑袋使劲地磕在地上,一下又一下的,把脑门都磕出血了。梁丘念急忙把人拉起来:“到底怎么了?”
焦旺不吭声,起来跑屋里去了。很快,他拿着一个小盒子出来,招呼梁丘念:“那东西才离我身。快走,也许还来得及。”
随着焦旺急忙跑出院门,梁丘念意识到自己被姚九辰骗了。
“告诉我,九辰干了什么?”没了往日的嘻哈,梁丘念怒容满面。
“他那不是送神。是替身法。”焦旺虽年迈,脚程比梁丘念还快。一边跑,一边解释,“我身上的是阎摩引起的邪恶,必须供奉祭品才能平息它。上一次是我爷爷,那时候用了村子里一个痞子做祭品。本以为一次祭祀至少能平息一百年,哪知道上个月在我身上显迹了。老顾是为了我和全村的人自愿死的,邪恶已经平息,小九儿这样一折腾,老顾就是白死了。”
“不对!”梁丘念反驳道,“我听九辰说过,阎王很厉害,他不会自不量力地去送死啊。”
焦旺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他是想救我啊。你们不了解这个,我身上的不是阎摩,是阎摩引起的邪恶,这是两档子事儿!小九儿要做的是用他自己做替身,把我身上的邪恶引到他自己身上去。”
闻言,脑中一片空白。
结果会怎样?焦旺说他也不知道。
梁丘念顺手在地上捡起两块砖头,焦旺一瞧,纳闷地问他:“捡这个干嘛?”
“打架的时候手里总要有个武器吧,谁知道小楼里面是什么东西。”
焦旺恼的直接拍掉他手里的破砖头:“谁告诉你要打架,你不懂。先找到小九儿再说。”
“你大爷的焦老头!”梁丘念气急了,破口大骂,“九辰要是有个三长两段,我他妈的活埋了你!你们一家子还有没有纯爷们啊?有替身法能用,怎么不早用啊。”骂着骂着,忽然觉得不对劲了,“我说老头,你爷爷死了,那个邪恶不是应该跟他一起走吗?”
“我也不明白。可能是跟我们家男人都是代言神巫的血统有关。”
“那更不对劲了。”梁丘念继续反驳,“为什么九辰能用替身法?他是汉人啊,没有代言神巫的血统。”
“因为他是姚家人。”老头嘀咕了一句,不管梁丘念怎么逼问,都不吭声了。
一老一少终于跑到了小楼门口,结果却发现打不开楼门。焦旺抬头看了看二楼,神色凝重。他咬咬牙,告诉梁丘念:“我能开门,你跟着我。见着小九儿要给他下跪磕头。我不叫你,你可千万不要抬头。”
梁丘念看着焦旺跟跳大神似地在门口舞动起来,嘴里哼哼唧唧也不知道是说啊还是唱啊。反正远远没有姚九辰那声音好听。但是,门就这么自己开了,梁丘念一脚把老头踹进去,随后紧跟着他。
俩人急急火火地上了二楼。这一眼,差点没把梁丘念吓死!
姚九辰站在那个贡桌上面,低着头。昏暗的屋子里能见度很低,乍一看,还以为姚九辰上吊了。梁丘念险些惊呼,幸亏焦旺抓着他的领子把他扯到地上,俩人对着姚九辰磕了头。梁丘念不敢起身,趴伏在地面上。但是他忍不住不去看。费力地睁大眼睛,只能看到焦旺的一双小腿。
08
焦旺慢慢走到贡桌前,抬头看着。昏暗的光线下,姚九辰的脸已经七分狰狞,三分威严。垂着一双血红的眼,俯视焦旺。
焦旺不急不躁,在地上盘膝而坐,打开手中的铁盒子。刚巧,是梁丘念可以用余光看到的角度,瞥见焦旺从铁盒里取出几个小东西,好像是……骰子。
一共两幅骰子,焦旺自己拿了一副,又在对面放了一副。静待了一分钟左右。姚九辰缓缓地走下贡桌,也在焦旺的面前盘膝而坐。
焦旺开始诵咒,梁丘念听不懂。老头嘴上不停,并将骰子晃了晃,往地上一扔,一四三,八点。
姚九辰也拿起地上的骰子,直接扔出去。三个骰子都是一点,共三点。焦旺赢。
姚九辰的手有些僵硬,又把骰子拿起来,扔了出去。接着是焦旺,他掷出了五点。梁丘念提点吊胆,五点,太少了。但是,当他仔细看姚九辰的骰子时,发现还是三点。第二回,焦旺胜。
接下来,两个人不断地掷骰子,不管怎么掷,姚九辰都是三点。把把都是焦旺胜。梁丘念暗中数了,他们一共玩了二十六次,二十六次姚九晨都是三点,邪门。
当两个人玩完了三十次。姚九辰忽然说:“我输了,我要逃到鬼的家乡去了。让这里所有的灾难和疾病都跟我去吧,让一切的不吉祥都跟我去吧。”
姚九辰说完这些,焦旺放下骰子起身。绕着姚九辰转圈,一共转了九圈。最后走到梁丘念跟前,把声音压的低低地说:“起来。”
梁丘念起不来,腿跪麻了。焦旺扶着他,走到姚九辰面前。这时候,梁丘念才看到,姚九辰脸色惨白,一脸的冷汗。眼睛里溢满了疲惫和痛苦还有……不舍。
焦旺似乎也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拉起梁丘念的手,恭恭敬敬地弯腰,将梁丘念的手递给了姚九辰。姚九辰长吁一声,握紧梁丘念的手。
俩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焦旺将姚九辰恭敬地扶起,站在他们俩人身后又开始说起那些梁丘念听不懂的话,并不断地鼓掌。姚九辰拉着梁丘念走在前面,朝着楼梯走。
姚九辰的手很冷,还在发抖。梁丘念紧紧地握着,希望自己能给他温暖。走到一楼,看着虚掩的楼门。姚九辰忽然说:“你会不会觉得我恶心?”
“不会。”
“那就好。”
“这样,就算完了吗?”
“还没有。”说这话的时候,焦旺在他们身后一直都在念诵咒语,并鼓掌。姚九辰苦笑一声:“别催了,我知道。”言罢,牵着梁丘念,一起走出小楼。
他们才出了楼门,姚九辰忽然捂着肚子干呕了两声。梁丘念急着去照顾他,下意识就要放开手。
焦旺死死抓着俩人拉在一起的手,低声在梁丘念耳边说:“你是贡送,不能放开小九儿的手。”
焦旺急切地叮嘱梁丘念。并在姚九辰的脑袋上摸了两把,最后狠狠拍打他的背脊。
只听哇地一声,姚九辰吐出一个东西来!借着一点光线仔细看,梁丘念真觉得有点反胃了。姚九辰吐出来的是那个吃下去的小面人。小面人还是那个样子,丝毫未变。
焦旺赶忙脱下外衣,把面人紧紧地包起来,告诉姚九辰:“我要赶紧处理。你们快回家吧。”
当他们转回身朝村子里走去的时候,梁丘念看到在村口和空地相连的那个土坡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几个人。他们手里都拿着手电,随着一个接着一个的亮起,这些手电就像是一盏盏引路灯,等待他们踏上回家的路。
姚九辰身子一软,斜靠在梁丘念的身上,昏了过去。
姚九辰在被窝里睡的踏实,梁丘念守着他,不肯离开半步。外面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三姨请他去前厅,说是有事商量。
再见三个老头,梁丘念已经没了指责他们的力气。沉默了许久之后,话头由村长打开。他说老顾头得了癌症没多少日子可活,反正都是个死,为了老伙计出把力,也死得其所。
那天晚上,焦旺身上的邪恶开始作祟,陈叔、邻居大爷和村长绑了他,还是不能让焦旺恢复理智。没了自我意识的焦旺跑出了家门,好像冥冥中还记得顾大爷的交代,直接去了他家。
焦旺知道自己杀了老哥哥顾老头,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事后,焦旺想要自杀,却被二蛋咬住了腿。他突然想起,自己连自杀谢罪都做不到,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死了之后,身上的邪恶会不会在村子里肆无忌惮地横行。
焦旺给二蛋放了饭菜,感谢它提醒了自己,没有酿成更恐怖的祸事。随后,去小楼做法事,祭祀阎摩。
“为什么不让焦旺走?”梁丘念问道。
陈叔不耐地瞪了他一眼:“走哪去?就他那身板,没到‘希’藏就得交待喽,别处他能去哪?到哪都把他当成怪物。咱不能两手一推不管他的死活,都是打从光屁股就在一起的老兄弟了。我是不忍心。”
陈叔于心不忍,村长也于心不忍……
那顾大爷呢?他的死又该怎么算?
顾大爷为了老朋友,舍出一条命。
焦旺杀了顾大爷,不是自愿。
村长等人心善,不忍心把焦旺赶走。
那究竟是谁错了?
忽然间,梁丘念觉得累,很累。
回到房间后,梁丘念脱了衣服钻进被窝,搂着姚九辰闭上眼睛。他想睡觉,想再睁开眼能看到一片晴朗的天。
“累了吧。”不知何时醒过来的姚九辰,忽然开口。吓了梁丘念一跳。看着他震惊的样子,姚九辰浅笑一声,“别想了,越想越糊涂。”
梁丘念把脑袋缩进被窝里,闷闷地问:“干嘛舍命救焦旺?”
“不觉得奇怪吗?我们这个村子周围都没有邻村。”姚九辰翻了身,双手垫在脑后,“以前是有的,有两个邻村。当年,我太爷爷收留乞丐父子,全村的人对他们父子都很好。大乞丐为了感激全村的人卜了一卦。算出村子有一次天灾,姚家首当其冲。当晚就跟我太爷爷谈了一夜,姚家不得不全家搬走。后来发了洪水,那两个村子被淹了,一个人都没活下来,只有我们这村子没事,只损失了几亩田地。后来,太爷爷知道大乞丐祭祀杀人的事,就明白肯定跟他为村子占卜有关。姚家和村子都有祖训,照顾焦家人。”说道这里,顿了顿,“也许是因为动用了神力占卜,一直被压制着的邪恶才开始作祟。”
太复杂了,留着以后慢慢想。但是!
“怎么就让你遇上了呢?”梁丘念百思不得其解。
“我是命运早早安排好的。”姚九辰不疼不痒地说,“当年大乞丐跟我太爷爷说,我们姚家会有一个后辈名字里有个数儿,到这个后辈满二十四岁的时候,所有一切都会结束。”言罢,转了身,凑到梁丘念耳边,轻语,“你忘了我生日了么,阴历九月初九巳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