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系小夫郎[种田]
宋煦一字一顿道:“把你杀了,是为民除害。就算呈到皇上面前,也依旧是我、们、占、理!”
“啪——”
一声脆响,身边的侍卫给了宋煦一巴掌,打得他脑子里嗡嗡作响。
“……你再打,我夫郎也不在,少费力气了吧。”
宋煦哑声道。
钱三狗万万没想到今天来这儿,最后竟搞出这样的场面。
他最近不太敢杀,只能瞪着宋煦,让侍卫们接着打他出气。
宋煦没话好说,只是庆幸去后院找人的那群粗心侍卫并没有发现小春的踪影。
他只是挨顿打,但小春要是被找到了,后果不堪设想。
这次,钱三狗一行人并没人带上杀威棍,只见其中一人从腰间取出一根皮鞭,随手一挥,便能听见风啸声。
宋煦闭上眼睛,正准备挨上这一顿鞭子,就听门外突然传来轻叩声。
“……宋老板,在吗?”
钱三狗那绿豆眼一眯,挥挥手让侍卫不要说话,接着,门被推开了。
来人刚踏进一步,就满脸惊讶地样子。
“钱,钱老爷……您怎么在这儿……”
是彩秀。
宋煦被堵住了嘴,一时间只能唔唔。
他眼睁睁的看着彩秀婶一步步走进这间不大的铺子,就像一只可怜的羊羔,笑着跳进了狼窝。
钱三狗见到彩秀,眼睛一亮,就觉得宋煦不好玩了。
他把彩秀拉到自己身边:“姐啊……怎么到这里来?明天就过年了,今年的租子你交了多少了……?”
彩秀忧愁道:“老爷,我哪还得完,这才想来找宋老板借钱呢……正因如此,我今年想给你唱曲儿顶债,你看如何?”
钱三狗欣喜若狂,天知道他有多想看那人老珠黄的彩秀,去春风楼与一群青葱年岁的小姑娘比美。
他喜欢看她堕落,落魄,生活困苦,掉眼泪。
若是想通后,每天只活在男人身下,用那满是皱纹的躯体死皮赖脸的取悦别人,那不是更美了……
钱三狗想得高兴,大手一挥:“与我唱个‘江南景’吧。”
雪片纷纷扬扬,天地间已盖上一层银被。
落雪无声。
小春茫然地瑟缩在黑黑的灰堆里,耳中隐约听见有人在唱江南小调。
那调子婉转明艳,有着十里繁华的气韵,又有些女人特有的温柔小意。
是谁在唱?
鹅为什么不叫了?
煦哥怎么还没有回来?
…………他还好吗?
小春无数次地想爬出来。
他没穿棉袄,在这数九寒冬,冻得嘴唇发紫。
但煦哥让他别动。
他不能动。
知觉渐渐离他远去,他努力撑着眼皮,却抵不住那一阵阵寒冷的困意。
不知过了过久,他渐渐听不见别的声音了。
唱歌的人……她走了吗?
就在他快要陷入沉睡时,灶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田小庆和宋煦一同冲了进来!
“小春,小春别睡!醒醒!”
***
傍晚时分,莫世安终于回到了春阳县。
他在县门口犹豫了一下,是直接去大石村,还是去店铺里找宋煦他们。
这一想,就被人拦住了。
“莫大哥!”
一声清脆的唤,让莫世安转过头。
是钱小雨。
他笑得很开心,见到他仿佛是一件多么令人满足的事。
莫世安得承认,被人需要,是一件让人感到爽快的事,也因此,他与钱小雨相处融洽。
莫世安摸摸紫电的大脑袋,翻身下马。
“你怎么在这儿?”
钱小雨嘟嘴,气哼哼道:“你还问我,我还要问你呢!这么多天了,每次回小宅子都找不到你,你说,你去哪儿了!”
“嗯……南天镇?”说罢他笑起来:“行商之人,生活宛如无根浮萍,是会行踪不明些。”
钱小雨见好就收:“唉算啦算啦,既然遇到了,你就跟我回小宅子吧!我们俩,一起过年,不好吗?”
莫世安犹豫了片刻:“先去你家待一会儿,过年可能不行了。不过我问问我朋友,要是他不介意吃饭多个人,我就把你也带上。”
钱小雨高兴了,还坐上了莫世安的名驹紫电。
一会儿两人就奔回了院子。
莫世安下马,钱小雨也把狐裘解了开。
却见莫世安突然脸色一变:“你脖子怎么了!?”
那是钱三狗掐出来的痕迹。即便过去这么多天,依然泛着触目惊心的紫。
钱小雨趁机撒娇:“是我们东家掐的……唉我做事做不好,他便总是这样对我。”
钱小雨说这些的时候,依旧是笑眯眯的。
莫世安却只觉得触目惊心。
他迟来地感觉到一丝心疼,见小家伙想往他怀里钻,便搭了把手。
“……疼吗?”
钱小雨转转眼珠:“现在已经不疼了,刚被掐的时候很痛呢……还好,我习惯了。”
他闷闷笑了两声,又小声劝说。
那声音带着点小勾子,让人欲罢不能。
“哥哥……我新酿了一坛梅花醉,你要不要尝尝?晚上我们一同吃饭,我还能做些糕点……今晚就别回去了吧?”
这有什么好说的,莫世安宠溺道:“没问题。”
☆、第 35 章
钱小雨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弱小, 贪婪, 见不得人好。
同时他也畏惧,畏惧那些拥有力量的人,并渴望那一分关心爱护。
最初被袁茂临看中并叫到屋子里去时, 钱小雨还是个单纯孩子, 满怀一腔终于被上天选中了的狂喜,穿着连摸都没摸过的好衣服,忐忑地进了书房。
“洗干净了?”
彼时袁茂临还稍微年轻些,到底是个官, 身上有股读书人的气质。
与他们这些泥腿子人下人,仿若天上地下的差别。
“洗,洗干净了老爷!”
几年没洗澡了, 全身都是泥,袁老爷屋里的丫鬟帮着搓了三桶水,才算把他漂干净。
袁茂临坐在书桌前,闻声终于降尊纡贵, 抬眼打量了一下他随兴挑来的孩子。
是个面黄肌瘦的。但没爹没娘能平安长到这么大, 脑子必定不蠢笨。
下人堆最是势利,能从底层爬上来被他看见, 不知要付出多少心机。
袁老爷很是满意,招招手让人过去,教他写字。
宣纸黑墨,散发着书本的清香。
钱小雨求知若渴,袁老爷拿笔的手在纸上勾画, 他目不转睛,看着看着,竟觉得自己幸福得就快要升天。
啊,太幸福了。
我生来一定就是为了这么一天,能站在这里,被老爷拥在怀里,学写字!
袁老爷见他那副仿佛见到佛祖般的崇敬模样,心中也舒坦。平日就多照顾几分,弄得钱小雨更加感激。
就这么一个教一个学,一晃几年过去,钱小雨一个小双儿,竟真有了几分学识。
可惜,出身决定眼界,即使读了书,他一脑袋装的,还是钻营。
只是钻营得多了,人难免势利油腻,不复单纯。
钱小雨越老练,袁老爷越觉得没意思。
那个虽然聪明却如白纸般纯洁的孩子不见了,没意思,太没意思了。
这么一想,趁着跟钱府结亲的机会,他索性把人送了去。
袁茂临对自己的决定可沾沾自喜了好长一段时间——那小东西聪明,光打理他一家真是屈才了。送给钱家,不仅卖个好儿,还能帮人打理生意,小东西自己也能大展身手,多好?
于是钱小雨被送进了钱家。
离开袁府的那天,是个春暖花开的好天气。
钱小雨扬着一张笑脸,问袁茂临道:“老爷,我以后还能回来看您吗?”
袁茂临漫不经心道:“回来干什么?你已经是别人家的奴才了。”
别人家的奴才。
钱小雨再次改了姓。
钱府比袁家更复杂,也更险恶。
他对上讨巧卖乖,对下恩威并施,在钱三狗夫妇两边都混了个好脸儿。虽然时常被揩点油,倒也没出过什么更大的事。
但他时常胸中燃着一团火,满满写着意难平。
为什么要把他送人?
为什么当他是个玩物?
为什么他千辛万苦努力到今天,换来的依旧是鄙视,瞧不起,任人鱼肉?
他为什么生来就是个奴才?
钱小雨笑得越发甜蜜。温在炉中的酒液呈淡金色。昏黄的灯盏搁在小石桌上,杯中水波漂亮地闪光。
飘落的雪片化在杯盏中,了无痕迹。
他将莫世安的酒杯填满:“哥哥今天回来,什么时候走?”
莫世安心中微动:“过了正月吧,怎么了?”
“这么多天……你那朋友怎么会肯留我。”钱小雨嘟囔道,把脸转过去,往桌上一趴。
“他人很好。”
“可我还是想跟你两个人在一起。”
这话出口,对于一个双儿来说近乎孟浪了。
莫世安也不是无情之人,心弦被波动,眸色深了深。
钱小雨脸色通红,起身哒哒哒地转到对面,往莫世安怀里一扑。
“你都不说话……莫不是小雨会错意了,哥哥真的对我没有半分怜惜?”
他把脸埋在莫世安怀里,一股清香袭来,莫世安恍惚了一瞬。
“没有,你……真的很好。”
虽然钱小雨对他隐瞒良多,但他一个双儿,能有什么威胁呢?
大不了……大不了将人带走,带得远远的,有什么恩怨情仇能敌得过距离?
莫世安的想法刚冒了个头,一手揽着小双儿,一手举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突然,他凛了神色。
这酒……有问题。
他又喝进一口,含在嘴里,不动声色地放下酒杯。另一只手捏住小雨的下巴抬起他的小脸,低头深深吻了下去。
在那双深刻目光的注视下,钱小雨不自觉地张口,舌头触到酒液的瞬间,他突然轻微地挣动了一下。
梅花酿本就温着,在莫世安口里含过,更是辛辣。钱小雨在那瞬间权衡了一下,又放松了身体,直让莫世安把一大口酒稳稳给他渡了进去。
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他的蒙汗药量下得很少,顶多让人昏昏欲睡,无色无味的药粉不会被任何人察觉,莫世安只是突然想亲吻自己而已。
可惜,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