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完结
这时两个侍卫跳下马,走到门前去拍门。
里面应声响起小跑的脚步声,之后很快“吱呀”一声,黑色的大门拉开了缝隙。
胡璇认得,是胡珂府中的管院。
众人并不下马,而是驱骑而入。胡璇也被夹在正中间,跟着进了院子。
院中尚有两个仆人站在门前,到众人都进了来,便将大门关合。这时胡璇只听随自己同来的人中,一人向管院问道:“可是收到了城外的消息?”
胡璇知道,这个所谓的“城外的消息”,是指原拓派去监押胡珂的仕卫传回的音讯。
那管院的应道:“回大人话,已经收到。”胡璇听到这里,心头就是一凉,他想自己没能摆脱原拓的设计,珂儿也定然没能成事,受制于原拓了。
这时就见那管家往里院院门走,边道:“大人请稍等,小的这就将信笺拿来。”
胡璇这时心里就犯嘀咕:此事对原拓来说,亦是时间紧迫,时时刻刻都担着事机败漏被抄家杀头的危险,怎么指命的手下收到信笺,不好好地收在身上以便配和来人,却偏要放在里面浪费时间呢?!
正着磨着的时候,忽然由四面墙头探出数名黑衣人,手架弓箭,已将胡璇一众人围在院内。
胡璇却没料到叶纳竟然有本事让人占了胡珂府地,不在路间截杀,竟来了个瓮中捉鳖之法,心中大惊,再去看那管院进了院门,随后便跟着冲出一队黑衣人,或手执长剑大刀,或手执长枪,又在院中将众人围住。
此时胡璇一行人坐骑受惊低鸣,被围在圈中,不断地碰撞,那些骑手也显然方寸大乱。
胡璇此番却打算好,不成功便成仁——此番不死在此处,即便留在宫中,也不过是同一个结果,无非是屈辱地再苟延残喘些时日,即然到了这地步,哪还有不拼的道理?!只是可怜了怀中的婴孩……
眼前没有第二条路可选,胡璇抱紧了孩子,一声呼喝,猛提缰绳,双脚用力一夹马腹,那马匹受人驱使,一声嘶鸣,猛地冲出马队,狠命向前冲,竟一马当先奔入了里院的月亮门。
然而胡璇在一瞬间看得清楚,那些围截的黑衣人并没有向他发难,而是极其配和地让他冲出众围,将原拓派来的人拦在了前院,放自己脱走。
这个变故实在令胡璇不安——叶纳那么深爱着宴子桀,怎么会放走恨之入骨的自己?更不可能会成就原拓的诡计而陷她的夫君于死地!
只有一个可能,这些人并不是叶纳派来的人!
但是还有谁呢?难倒是珂儿反制了原拓的牵制前来救助自己脱逃?!
太短的距离,胡璇来不及再做多想,马匹就已冲到了胡珂的房门前。
胡珂假辞养病的大半年时间里,胡璇就让他一边与肖远肖宁暗中取得联系,一面与原拓的手下配和,在胡珂的房中的睡床下,挖通一条通往城外的暗道。
眼前的房门,就是胡璇拼搏的希望。
如今希望就在咫尺之地,眼前的变故也是一瞬间发生,再无睱理清思绪做什么计较。他纵身下马,虽然并没消耗任何体力,却因为太过紧张与激动,喘吸急促,甚至在岁未隆冬的寒天,额角冒出了汗水。
他暂时抛开了一切顾虑,奔向房门,伸手推开,不顾一切地冲进去!
冲进房中的瞬间,胡璇就已经后悔了——却又仿佛不单纯是后悔两个字可以形容的心情。
他满以为推开房门奔向的是希望,却不料等待自己的是最无情的绝望。
然而在他想转身逃离的同时,却眼见房中光线一暗,随着身后一声响,房门被人关合。
昏暗的房间四周,站满了全身黑衣的侍卫。房中床边架着小几,上面端放着还微微冒着热气的茶水。
宴子桀一身淡橙色的锦袍,端坐在床塌正前,手中端着一杯热茶,右手捏着杯盖在杯子沿边轻轻摩挲,神情仿佛若有所思,眼神里却又有些迷离的神采,若即若离地瞄了几眼胡璇。
第五十九章
宴子桀一身淡橙色的锦袍,端坐在床塌正前,手中端着一杯热茶,右手捏着杯盖在杯子沿边轻轻摩挲,神情仿佛若有所思,眼神里却又有些迷离的神采,若即若离地瞄了几眼胡璇。 “你不是应该在慈宁殿主持祭典?”
“珂儿被你捉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或是“这一切都是你的安排?”又或是想问他怎么识破自己与原拓等人的计划……这一瞬间有太多的疑问在胡璇脑海中徘徊,也有不可知的恐惧让他陷入茫然的状态。
胡璇怔神的一刹,有侍卫上前将他怀中的婴孩夺走。胡璇还尚不能摆脱震惊与恐惧带来的无措,便已被人反扣了双手按在原地。
当胡璇真正由眼前突变带来的冲激中回过神的时候,已有侍卫上前搜胡璇的身——只是原拓根本不会给他佩备武器防身,侍卫搜不出什么。
待到那侍卫低头退开,宴子桀才抿了一口茶水,将杯子慢条丝理地放回桌上,缓缓起身。
恐惧随着宴子桀的接近急剧升腾,胡璇由一瞬的清醒又即刻陷入头脑空白的状态。
那种恐惧早已深深地植根在胡璇心底,即便他时常可以刻意掩藏,但当此刻,却快要冲毁胡璇的理智。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打颤,寒意由脚底直冲头顶,若不是由人架着双臂,怕是此刻他即便不是慌忙四处逃蹿,也是要瘫坐在地上;这种恐惧让他几乎有发狂尖叫般的冲动,却又虚脱了似地愣在原地,微微嘎着嘴,发不出任何声响。
即便他不曾“背叛”过宴子桀,却领教过“背叛”他的滋味,更何况如今被逮了个正着?!
宴子桀微微皱着眉头,神色复杂地盯着胡璇,在他面前停身,慢慢抬起手来。
胡璇咬紧牙关,闭起双眼扭开头,想躲却又甩不开两边的人,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会是怎样的暴行。
带着茶杯透出的余温,宴子桀的手掌抚在胡璇的脸颊,那么轻柔:“……为什么……”宴子的声音有些缥缈:“为什么、一定要走?”随后,又微微提高了声调:“朕要怎么做……才能挽回你的心?!”
胡璇缓缓睁开眼,仍旧有些畏惧的神色瞄向宴子桀,却看到那个英挺的男人双目有些泛红,神情是那么委屈而悲伤地盯着自己。然而比起关怀眼前的男人倒底为了什么事而悲伤,胡璇自己的处境才更另他心忧。他与宴子桀对视了片刻,宴子桀也似乎觉得胡璇有话要对自己说,神色间竟带了些许期待,仿佛鼓励般地殷切等待胡璇把话说出口。
于是胡璇终于鼓起勇气,努力使自己颤抖的声音传入对方耳中:“……珂儿呢?你将他怎么了?!”
宴子桀显然对胡璇的这句对话极其失望,他顿了顿,目光在一瞬间变的暗淡,低沉的声音笃定地说道:“朕会给你个交待,但你也要给朕个交待。”说完,他复又抬起头,环视了房中一周,用仿佛游忍有余的表情掩盖思量中的情绪,又向胡璇道:“你随朕去个地方!”
没有选择——已经多久了?胡璇已经记不得自己做出选择,是多么遥远之前的事情——眼睁睁地看着侍卫抱着襁褓走出去、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永远可以摆控自己弱点的男人远离的背影,胡璇自己也被反扣着手臂,半推半就地被托上了宴子桀预先命人备好的帐车。
似乎情理之中,却又意料之外。胡璇走下宴子桀的车驾时,才知道来到了城中宴子俊的王府。
原本宽敞的院落中站满了变装的宫中侍卫——看到这个架势,胡璇也不难想到,或许在自己尚未出宫之前,宴子桀便早已识穿了自己一切的安排,将宴子俊扣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