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总说我撩他
“今天家里不是叫我回家吃饭?”傅知非喝了口酒,“然后我在楼底下碰见我妈,她还是请了个姑娘,借着机会叫我去相亲。”
“所以就又谈崩了?”
傅知非点头:“不然呢?难道真的去相亲?骗婚吗?我做得出这事来吗?”
桑野哂笑,看不出脸上的意味地叹气说:“我傅姨还真是,这么多年她也不嫌累。”
夜店舞台上开始新一轮的狂欢,电吉他和键盘手姿态狂傲,歌声伴着呼啸而起的浪潮穿破耳膜和大脑。
傅知非仰靠在沙发上,抬手捂了捂眼睛。
再放手的时候他眼圈已经有些红了:“不说这个了,没什么好说的。”
桑野拍拍傅知非的肩,倏尔就笑开了:“就是啊,难得我死宅艺术家傅老师出来喝一回酒!”
傅知非掸了掸烟灰,夹到唇齿间抽了一口,声音淡淡的:“你说,我是不是真该找个人了?”
“有时候是真觉得有些闷了,一个人太久了。画画,写字,开着车去外地写生,身边除了养着一条小狗,别的什么也没有。不想等家里认可了,想找个伴儿。”
傅知非讽刺一笑:“我妈今天还叫我带个男朋友回去给她看,至今还以为我出柜是和她开玩笑。”
“那就找啊!找个人回去给她看,叫我傅姨姨绝了给你相亲的心吧,你看着人姑娘你也硬不起来啊,”桑野笑着摸出手机在傅知非面前甩了甩,“傅老师,我可帮你叫人了啊,大家热闹热闹的,别闷着生气了,咱都三十了啊!年华正好,刚刚启程!”
“叫人?叫呗,”傅知非笑了下,“记得把林烝也叫上,别到时候林老板回去收拾你。 ”
“谁管他啊,”桑野放肆笑说,“别理他,今天桑爷舍爱陪你!”
舒望抿紧了嘴唇,看着一个又一个人从他面前过,走进傅知非所在的卡座里。
里面喧闹的,笑闹的,喝酒谈天的声音也渐渐大起来。
音乐的浪潮一波高过一波,前来搭讪的人也越多,舒望摇了一次又一次头,眼睛盯着脚尖,耳朵里始终关注着卡座里的声音。
那个时不时低沉说几句话的声音。
傅老师……舒望切到墨月堂的微信,置顶的对话框就是他——“不知非”。
不知非,傅知非。
“知是易,知非难”的那个知非。
聊天记录停留在半月前,傅知非从他这里定了几支毛笔。
卡座里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舒望看了一眼,傅老师坐在最边上,长款外套垂下一边衣角,把衣摆上的那只鹤也垂了下来。
他脸上的笑似乎很淡,手上还夹着猩红末端的烟。
舒望在对话框里键入,墨月堂:傅老师,我们做了一款新七紫三羊的兼毫小楷笔,斑竹笔杆的,您要试试吗?
沙发卡座里傅知非喝得已经有些高了,他和桑野的那瓶限定早被他俩喝完,之后桑野叫来的这些人都是群会玩的公子哥,自来熟,见人来两杯。啤的、洋的还有别的一混,酒精冒泡咕嘟着快往脑子里去了。
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傅知非拿起来认了半天,然后给那边回复了一个“好”字,连带一个句号,十分的保守严谨,和从前一样。
7.游戏,亲吻,醉
墨月堂:傅老师这么晚还没有休息吗?
不知非:嗯,有事。
墨月堂:那您早点休息哟,多多注意身体。
傅知非笑了笑,回复说:好的。(微笑)
舒望盯着手机上的那个微笑一阵气闷,也不知道自己在闷个什么劲儿,搭讪的人又走来一个,手里端着酒问他喝不喝,舒望皱眉摇头,头都要摇疼了。
傅老师是个老古董一样爱发微笑表情的傅老师。
傅老师曾经帮过他,帮他家走出了狼狈的困境,傅老师救过他的性命。
傅老师不应该是和风醇韵的画家吗?
不应该是不抽烟不喝酒,会用保温杯泡枸杞,家庭美满幸福,养生养花会做饭的好男人吗?
舒望把傅知非放在心口捂了六年,怎么突然的……傅老师竟然是个同吗?
舒望从来都只透过微信上那个小小的屏幕了解傅老师,傅老师鲜少发朋友圈,发出来的也都是一些各地采风的风景照。
舒望这才意识到,他对于傅知非的了解还太少太少了,他心里的那个傅老师,是他想象中的傅老师,他其实一点都不了解他。
酒过三巡,夜店里的浪荡少爷们也都醉了个透,男人么,喝酒吹牛,说些带荤话的玩笑,又是在这样迷蒙的环境里。
沙发卡座里酒桌上把空瓶子一扫,留了一个圆的,转着玩起真心话大冒险,亲个搂个,朋友里还有原本就成双成对的。
有些烦躁。
傅知非知道自己已经醉得有些不清醒,原本也不愿参与这什么破游戏。
就算他爸妈接受不了他是个同性恋,把他赶出了家门不认他这个儿子,他也不愿真的去随便玩玩。
可是现在却实在是,有些熬不住了,三十了,不想再孤孤单单一个人。
这圈子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真的能停下来驻足停留,对抗着家庭压力和社会认可的人,太少。
放纵和叫嚣,在不稳定的关系中期盼稳定,又在逐渐的稳定中一次次离经叛道,太常见了。
傅知非的太阳穴上一抽一抽地疼,他伸手按了按,眼睛漫无目的地看着前方,已经很久了。
下意识地分割开光影和色块,前边厅柱阴影里站着个身姿挺漂亮的年轻人,傅知非已经无知觉地看了很久,一次一次数,数他挥手告别了第十几个去搭讪的人来着?
反正也没数清楚。
桑野搭过来攀上他的肩,往那边厅柱底下看:“儿子你看什么呢?”
“看那小孩儿,”傅知非说,“挥走多少个搭讪的了,挺有意思。”
桑野嘿嘿笑了两声:“傅老师,对人有意思?”他也快醉了。
傅知非抿着酒:“这么多搭讪的,这得多好看啊?”
“怎么着,你去试试呗,看看人家小孩儿会不会挥开你这大叔。”
酒瓶的瓶口转向傅知非,狐朋狗友们才不管什么认得不认得,拉着他就起哄。
手机软件里抽出来冒险方案:
现场亲吻一位你最有感觉的人,三分钟哦~
起哄的声音掀翻了天,DJ打盘的响动已经让散桌的客人们挥舞起手臂,傅知非心里没来头的一阵燥热,往那柱子下瞟,那个年轻人还站在那儿,又挥走一个。
傅知非远远地也看不清那人的样子,反正看身形还挺好看的,马甲里束着的腰挺细的,还有些眼熟。
桑野推他说:“傅老师快上!机会来了!哈哈哈,看看人会不会推开你这老流氓!”
“别怀疑你爸爸的魅力。”傅知非弹弹烟灰,冲桑野笑了下,把桑野醉着的酒都笑醒了。
他好久没见着傅知非这么笑了,傅老师这是真醉了啊。
傅知非走到昏聩的厅柱底下,晃悠悠的、慢条斯理的,旁边有人上前来搭讪,他一概没理会,就想看看这小孩儿到底长个什么模样。
“现场亲吻一位你最有感觉的人。”
傅知非不知道这算不算最有感觉,只觉得,这乱七八糟的酒吧里,这乱七八糟的生活里,这个总把旁人挥开的小孩儿,或许和他是同类呢?
舒望低着头觉得烦躁,这时候才刚过零点,还有两个小时要捱,他一点也不想在这儿呆着了。
格格不入。
目光里飞过衣角上的一只鹤,离他越近,舒望先是一愣,紧接着条件反射一样挥手说:“不好意……”
傅知非的手撑在了他耳边,点了点他心口的胸牌,声音是染着酒香味的低沉:“Long Island Iced Tea,知道它的暗语是什么吗?”
舒望看见了他胸口挂着的玉坠,鼓点声把他的思维也炸开,几乎是立时抬头盯住了傅知非的眼睛。
傅知非看清楚他的脸,轻轻啧了一声。
漂亮的小孩儿。
这双眼睛太好看了,清澈、干净,好像还在哪见过。
傅知非醉了。
舒望的呼吸都有些抖:“什么?”
“失身之酒。”傅知非懒散笑了下,成熟的男性身上总有一种一开口就不容置喙的魅力,声音低磁:“我可以吻你吗?”
舒望愣了半天没转过弯来,看上去很是有少年人的天真可爱。
傅知非笑了下,又问他:“亲一下可以吗?”
舒望喉咙里滚了两下:“为什么?”
“唔……大冒险输了,”傅知非这会儿才觉得酒精真是个坏东西,他满眼里竟真就剩了眼前漂亮的大男孩,看上去才十八九岁,“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舒望还没回答,可傅知非的身体和思维已经不在一个平面上。
“借位,我不会碰到你……”傅知非这么说着也是这么想着,手却扶上了舒望的下巴,拇指搭在他嘴唇上。
软的。
傅知非蹭了一下手指,缓缓低过头去,距离他隔着一寸的绅士距离:
“……三分钟。”
傅知非口里的热气和酒气已经把舒望熏得头晕目眩,腿都有些发软:“傅先生……您……”
一张一合的。
红润的。
傅知非眯着眼睛,感觉这三分钟竟也有些难捱。
不自觉压低了声音,在声色喧闹里音色很是不一样,低沉优雅的,性感。
“我叫傅知非。”
舒望的脑袋里一片空白,根本不知今夕何夕,眩晕了个透顶,来来回回想的都是一句话——真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