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池
这回不是剧组看叶钦好拿捏故意怠慢他拖延时间,相反的,因为剧组上下对他的态度大变,一会儿怕他累着饿着,一会儿又怕太阳大把他晒黑,拍摄进度一改再改,一推再推,导致叶钦一天24小时内除了吃饭睡觉拍戏,还有大把时间坐在剧组的休息室里发呆。
“你那哥哥来给你撑腰,你也不喊姐姐围观,太不够意思了吧。”
空调大开的休息室里,桌上摆着满满四五盘水果,刘雨卿捻着几颗葡萄往嘴里扔,边大快朵颐地吃,边控诉叶钦的“不人道行为”。
叶钦摆弄着手里的名片,咕哝道:“没什么好看的。”
“看李导吃瘪啊,”刘雨卿道,“他先前说我演不出小市民逢迎讨好的感觉,让我多去外面看看学学,那天不就是个大好的机会吗,导演亲自下场示范什么叫作‘谄谀献媚’。”
叶钦被她逗得哈哈笑,她转而叹了口气,感慨道:“这么帅的男人,不当演员真是可惜。”
说到这个叶钦就急:“他有工作,他很忙的。”
这回轮到刘雨卿笑了:“哈哈哈瞧你紧张的,就你这么大的醋劲儿,以后还是别拍戏了,既辛苦又危险,还不如留在家看着你哥哥,反正他有钱,养活你一个不成问题。”
“那……那不就真成包养了吗?”
“包养”两个字叶钦说得很小声,怕被人听见似的。
刘雨卿学他小心谨慎的模样,凑过来眨眨眼睛:“原来弟弟不想被他包养呀?”
叶钦一下子红了脸:“不、不想啊。”
于叶钦来说,包养这事唯一能诱惑到他的就是能经常跟程非池见面这一点。
他想跟程非池复合,想回到从前的恋爱关系,哪怕如今圈内对程非池和他之间的包养关系已经无人不知。
程非池必定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他对自己的种种帮助不过是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如果到最后只有这两个选择,叶钦也宁愿和程非池做普通朋友,而非不清不楚的情人。
叶钦拿着程非池的名片白天看夜里也看,本想发短信好好为送他来剧组这件事向他道谢,又觉得不能白白浪费这个机会。
全部镜头补完后他乘车下山,再次不请自来到了花园酒店。
程非池这天晚上回得依然很晚,打开灯将外套扔在玄关,边扯领带边往屋里走,抬头撞上从次卧里出来的叶钦,两人俱是愣在原地。
叶钦以为程非池今天不会回来了,毕竟这里又不是他唯一的住处,是以听见门锁响动从床上一跃而起,差点滚地上。
而程非池为什么惊讶,叶钦也能猜到原因。那天给他的那张名片背面写了四位数字,叶钦当时便知道这是门锁密码,可是程非池递过来的时候说了“有事”再联系,分明是在委婉含蓄地告诉他别没事往这里跑。
密码是留给他以备不时之需的,而不是让他来去自如把这里当自己家。
果然,程非池领带也顾不上摘,第一反应便是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叶钦摇头,心中满是苦涩。
这正是他这些天纠结的原因。程非池做事条理清晰,待人也是亲疏分明,给电话给密码的意义也就一目了然——我可以帮你,可以护着你,但你不要得寸进尺,妄想让我再次为你打破原则。
叶钦这次来就是想问个究竟,哪怕求得原谅是场不可能一蹴而就的持久战,他至少有权利知道自己努力的方向是否正确。
程非池每天晚上都有看会儿书再睡的习惯,无论多晚。
等到程非池洗过澡捧着书坐下,叶钦抓住时机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程非池抬起头,看了他一会儿:“你问。”
叶钦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又松开,酝酿许久才说:“你的手怎么了?”
程非池下意识垂眼看自己的右手,掌心朝下,手指关节动了动,片刻后淡淡道:“没怎么,不关你的事。”
叶钦知道他这里的“不关你的事”就是与他无关,可他想要的不是这个答案。
程非池看上去再镇定强大,再刀枪不入百毒不侵,也是一个肉体凡胎的人类,他只是习惯将难过的事情藏在心里不说,默默把所有重担一力背负,从前是这样,现在亦然。
如若他真有那么无坚不摧,真不会受到伤害,也就不会因为听见那样一番不堪的话便失去希望,放弃一切远走他乡。
想让他开心,就要找到症结所在,不能再想从前那样一味依赖和接受。
这个问题他不愿意回答,叶钦便换一个:“那天我在门外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对吗?”
看似理直气壮的叶钦其实全无底气,手心都冒出涔涔的汗。
尤其是程非池始终淡定自若的状态,更将他的心理防线击得一退再退,直至无路可退。
“刚才已经回答过一个问题了。”程非池将视线放回书页上,抿唇不再多言。
胸中凝聚的勇气再次被冷漠抗拒打散,叶钦耷下肩膀,松掉一口气的同时,一股浓浓的绝望席卷心头。
他好像又把一个绝好的敞开心扉的机会搞砸了。
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行尸走肉般地去厨房倒水,喝水,收拾屋子,把玄关放着的外套挂起的时候,又瞧见那瓶男士香水。
叶钦拿起来看,垮着嘴角将没机会问出口的问题对着那瓶子问了:“你……你是不是要订婚了啊?”
既是没人听到的自言自语,他便可以放肆地释放酸楚委屈,刻意压低的声音里都带了鼻音。
谁知竟得到回复。
看书时向来专心投入什么都进不了耳朵的程非池再次抬起头,朝叶钦的方向道:“谁说的?”
作者有话说:
周封: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道听途说啊!
第六十九章
叶钦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哆嗦,险些把香水砸在地上。
将东西放回原处,他站直身体,手背在身后胡乱搓了搓,故作平静道:“没有啊,没有谁说。”
程非池看着他:“那是你自己猜的?”
“不是不是,我没有……”
叶钦否认到一半,猛然反应过来除了听别人说还有自己猜,并没有第三条可供他获知的途径,他这否认显得漏洞百出,假得要命。
他垂低脑袋,干脆闭嘴不说话了。多说多错,不说话至少还能落个比从前沉稳的好印象。
睡前,叶钦敲开主卧房门,拧着脖子不往里面看,把装了热牛奶的杯子从门缝里递进去,咬住嘴唇阻止自己乱说话。
程非池说“谢谢”,伸手接了,在叶钦往后退,门即将关上时,又没头没脑地加了一句:“不是。”
叶钦紧紧抿着嘴巴,歪着脖子用一只眼睛从门缝里看他:“嗯?”
程非池别开目光不与他对视,过了几秒,补充道:“我没有要订婚。”
叶钦整晚没睡好,清晨对着镜子里堪比国宝的自己说“早上好”时,还是开心得要飞起来。
程非池既然愿意向自己解释,就代表自己在他心里还是有拥有一席之地的。多的不敢想,至少他不排斥自己出现在这里。
事情终于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叶钦决定从现在开始再接再厉,更加积极主动,让程非池感受到他更多的诚意。
之前给补镜头预留的时间是两个星期,叶钦接下来几天都没工作,于是除了每天早起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也被他一并包揽。
有一回接到周封的电话,叶钦说正在擦地让他待会儿打来,周封大惊小怪道:“还真当起田螺姑娘了啊?男人都不喜欢免费送上门的,你别把姿态放太低。”
叶钦把抹布往地上一扔,反驳道:“那当年他还天天给我做饭呢,这是传达爱意的方式,你懂个屁。”
“好吧好吧我不懂。”周封叹息道,“想想也是,当年要不是圆圆好追,我也不会贱了吧唧的不把他当回事……那时候的我可真幼稚啊。”
叶钦哼了一声,难得附和他一次:“现在也没好哪儿去,贱且幼稚。”
两人东拉西扯聊了会儿别的,话题又回到永恒不变的主题,周封问他:“你什么时候回首都啊,我还想借你的名义把圆圆请出来吃饭呢,你老在S市待着,我想用你都够不着。”
“你可闭嘴吧。”叶钦把手机夹在肩窝里,继续哼哧哼哧地擦地板,“你干的好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我干啥了?”
“你说他要订婚了,打哪儿听的?”
“就和那些哥们儿的聚会上啊。”
“什么哥们儿,跟他们绝交,长嘴了不起啊就胡说八道。”说到这里,叶钦的神色不免有些得意,语气也带了些炫耀的意味,“他亲口跟我说了,没有要订婚。”
周封那头愣了下,一拍桌子道:“可以啊钦哥,学霸连这都跟你解释了?”
“我问的,没想到他会回答我。”
“他肯定是怕你误会,不然干嘛解释?”周封摸着下巴给予肯定,“啧,我瞧着有门儿,绝对有门儿。”
叶钦笑得眼睛眯成缝,嘴巴咧到耳朵根:“是吧是吧?等我们和好了,我带他回首都,咱们几个一起吃饭。”
话是这么说,其中少不了一些添油加醋的成分,毕竟怕在朋友面前丢面子的习性还有一点历史遗留,实际上叶钦本人并没有那么盲目自信。
程非池也不是完全不会拒绝他的示好举动,比如这两天叶钦都找着衣服洗,觍着脸去问,程非池理所当然地说送到酒店洗衣房了,之前的衣服都是洗衣房来收的。
……敢情他还抢了别人的活儿了。
叶钦觉得丢脸,干这些他是业余的,洗得肯定没人家专业的干净,程非池怕是拉不下脸直说,所以才通过这种方式让他住手。
只丧了一小会儿,叶钦很快重振精神,洗衣不成他就干别的呗。
从前两人同居,叶钦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出去采个购买个菜什么的,现在有了密码出入自由,他每天出门一趟采买食材,回来悉心研究菜谱做午饭,还买了个漂亮的便当盒,觉得今天做的菜能入口,就盛一份装好送去隔壁写字楼。
两栋楼看着不远,实际要穿越一个长长的地下通道和两个天桥,来回一趟就算脚程快也要四十多分钟,怪不得程非池去工作宁愿开车绕行。
叶钦没有工作证进不了大楼,就抱着便当盒在楼下等。遇上程非池是不可能的了,偶尔能碰到他的助理,叶钦拜托她把东西带上楼,她公事公办地说这不在她的职责范围内,让他直接联系程总。
可他就是因为不好意思联系程非池才出此下招。无奈之下只好使出杀手锏,姐姐长姐姐短地叫,今天夸她漂亮气色好,明天赞她口红的颜色跟衣服特别搭,夸得她高兴了,赶紧软着嗓子求她帮忙。
女助理的扑克脸实在绷不住,终于在某天的会议结束后向程非池提了一嘴。
程非池翻文件的手顿住,思索片刻道:“让他送吧,不用拦着。”
于是第二天中午,程非池从会议室回到办公室,就看见桌上摆着个蓝色的便当盒。
打开盖子上层是菜,番茄炒鸡蛋、糖醋大虾、清炒四季豆,都是比较容易上手的家常菜,两荤一素卖相尚可。
下面则装了一整层压得瓷实的白米饭,顶上还摆了个用胡萝卜切成的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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