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形屋/怪屋
她在椅子扶手上坐下来,继续审视我的脸。我开始感到相当不自在。
“爷爷被谋杀了。你知道吗?”
“是的,”我说。“我知道。”
“他被下了毒。用伊--色--林毒死的。”她非常谨慎地说出伊色林三个字。“有趣,可不是吗?”
“我想是的。”
“尤斯达士和我非常感兴趣。我们喜欢侦探故事,我一直想要做侦探,我现在就是,我正在收集线索。”
我感到,她是个有点残忍的小孩。
她又开始问。
“那个跟泰文勒督察长一起来的人也是个侦探吧?书本上说你总是可以从他们穿的靴子看出便衣侦探来。可是这个侦探穿的是小山羊皮鞋。”
“老规矩改了。”我说。
乔瑟芬根据她自己的想法来解释这句话。
“是的,”她说。“现在这里就将有很多改变,我想。我们会住到伦敦堤防边的一幢房子里去,妈妈早就想搬过去了,她会非常高兴。我不认为爸爸会在意,只要他的那些书也一起搬过去。他以前负担不起。他为了‘姬色波’亏了很多钱。”
“姬色波?”(译注:以色列王亚哈之妃,引申意为“yín妇”)“是的,你没去看过吗?”
“噢,是出戏吗?没有,我没看过。我在国外。”
“上演不太久。实际上,票房奇惨。我不认为妈妈适合演那种角色,你呢?”
我对照一下我对玛格达的印象。不管是穿着桃色家常服的她或是穿着特制裙套装的她,都没有给人任何“yín妇”的意味,不过我愿意相信还有我尚未看到的另一种面貌的玛格达。
“也许不适合,”我谨慎地说。
“爷爷总是说那出戏会大大失败。他说他不会花任何钱赞助那些历史宗教剧的演出。他说票房绝对不会成功,但是妈妈非常热中,我自己也不太喜欢,那一点也不象圣经上原来故事的样子。我的意思是说,那出戏里的姬色波并没有象圣经记载的那样邪恶。她在戏里变得十分爱国而且真的相当好,这就使得整出戏变得沉闷之味了。不过,结尾还不错。
他们把她从窗口丢出去,只有两只狗过去吃她。我想这有点可怕,你不认为吗?我喜欢狗猛吃她的那部分。妈妈说你总不能把那么多狗弄上舞台,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不可以。你可以找一些演员狗。”她兴高采烈地引述:“‘它们把她吃得只剩下两只手掌。’为什么它们不吃她的手掌呢?”
“我真的不知道。”我说。
“你不会认为狗那么特别吧。我们家的狗就不那样,它们什么都吃。”
乔瑟芬为这个圣经神话出神地想了几秒钟。
“这出戏惨败,我感到难过。”我说。
“嗯,妈妈担心死了,戏评简直吓死人了,她看到时,整整哭了一天,把早餐整盘丢到葛蕾蒂斯身上,而葛雷蒂斯辞职了。有点好玩。”
“我知道你喜欢戏剧,乔瑟芬。”我说。
“他们替爷爷验尸,”乔瑟芬说。“好查出他的死因。他们把验尸简称作P·M,可是我认为这个简称有点混淆不清,你不认为吗?因为P·M也代表‘总理’,还有‘下午’。”她若有所思地加上一句。
“你爷爷死了,你难过吗?”我问道。
“不特别感到难过。我并不太喜欢他,他不让我学跳芭蕾舞。”
“你想学跳芭蕾舞?”
“是的,妈妈愿意让我学,而爸爸不在意,可是爷爷说我跳芭蕾舞没有用。”
她溜下椅子扶手,踢掉鞋子,卖力地摆出一个踮脚的姿势。
“当然,你得穿上适当的鞋子,”她解释说,“即使是那样,有时候你的脚趾头还是会长脓疮。”她把鞋子穿回去,随意地问道:“你喜欢这幢房子吗?”
“我不太确定,”我说。
“我想现在就将卖掉了。除非布兰达继续住在这里。而且我想罗杰伯伯和克里梦西婶婶现在也走不开了。”
“他们要离开吗?”我有点感兴趣地问道。
“是的。他们星期二要离开。出国,到某个地方去。他们要坐飞机出去。克里梦西婶婶买了一只轻便的新皮箱。”
“我没听说他们要出国去。”我说。
“是的,”乔瑟芬说。“没有人知道,这是个秘密。他们在出国之前不打算告诉任何人,他们打算留下一张字条给爷爷。”
她补上一句说:
“不是把字条钉在针垫上,只有在老式的书本上,太太离家出走留字给她们先生时才那样做。不过如今这样也是太笨了,因为现在已经没有人有针垫了。”
“当然他们不会这样。乔瑟芬,你知道为什么你罗杰伯伯要--离开吗?”
她狡猾地瞄了我一眼。
“我想我知道。是跟罗杰伯伯在伦敦的公司有关。我有点认为--不过我不确定--他侵占了什么。”
“你怎么会这样想?”
乔瑟芬靠近过来,呼吸都喷到我的脸上。
“爷爷中毒的那天,罗杰伯伯跟他一起在他房间里很久,他们不停地谈着话。罗杰伯伯说他一直都没有用,说他让爷爷失望--说并不是多少钱的问题--是他觉得他不值得他信任。他的qíng况糟透了。”
我qíng绪复杂地看着乔瑟芬。
“乔瑟芬,”我说,“没有人告诉过你偷听别人讲话是不好的吗?”
乔瑟芬猛点着头。
“当然他们告诉过我。可是如果你想查出什么事qíng,你就得站在门外偷听。我敢打赌泰文勒督察长一定也是这样,你不认为吗?”
我考虑了一下。乔瑟芬激烈地继续说下去:“不管怎么样,即使他没这样做,那么另外一个一定这样,穿山羊皮鞋的那个。而且他们搜查人家的书桌,看他们所有的信,把他们的秘密都找出来。只是他们笨!他们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找!”
乔瑟芬高傲地说。我可真够笨的了,没从她的话推论出来。这讨厌的小孩又继续说下去:“尤斯达士和我知道很多事qíng--不过我知道的比尤斯达士多,而且我不告诉他。他说女人家不可能成为伟大的侦探。但是我说她们能,我要把一切记在笔记本里,然后,等警方完全失败时,我就跟他们说,‘我可以告诉你们是谁gān的’。”
“你看过很多侦探故事吗?乔瑟芬?”
“多得不得了。”
“我想你认为你知道是谁害死了你爷爷?”
“哦,我想是的--不过我还得再多找一些线索。”她顿了顿,加上一句说,“泰文勒督察长认为是布兰达gān的,可不是吗?或者认为是布兰达和罗仑斯一起gān的,因为他们俩相爱。”
“你不该说这种话,乔瑟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