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蚁
沙纪说在我下午外出期间,速记员宫原素子来过,待了三十分钟后回去了。丈夫也放弃了自传,不再需要宫原小姐的速记了。沙纪告诉我,宫原小姐今天是从附近路过顺道来看望的,她对老爷的瘦表示了吃惊。比起朝夕相处的家人,丈夫的瘦在外人眼里更醒目。不管怎么说,我一定要让丈夫快点好起来。
——X日
最近我每隔三天会出一次门。虽然对不起丈夫,但这也是为了规划未来的生活。丈夫赋闲在家,两个人可不能坐吃山空。丈夫也很忧心。但由于我上次提过的那个原因,他不会说出口。我觉得他好可怜。
佐伯律师给我带来了值得一听的消息。首先是热海有一家旅馆要出售,他问我要不要买。那儿的老板正在沿海大街上修建宾馆,因为资金不够,所以想把以前的和式旅馆卖掉,出价非常低。不过这个事一旦泄露给热海的同行,脸面和信用都会受损,所以只有极少一部分内部人士才知道。佐伯先生认为。我这个qíng况买宾馆难。但日式旅馆倒是很合适。
打听了一下价格。是二亿二千万日元。我表示出不起这个价,佐伯先生便建议说:那我出一半。其实我是想自已买,但没有那么多钱。可是就这么轻易让给别人也可惜。和当院长的老哥商量了一下,老哥说他可以出一部分,这样加上他的钱我出一半,你也出一半,作为共同投资,你看怎么样?卖家有自己的特殊qíng况,必定会在要价上再打个折扣,佐伯先生问我能不能出一亿。别说一亿了,我手头上连一千万也没有。这个事就像做梦一样,从一开始我就没上心。佐伯先生一个劲儿地劝我:这个买卖非常适合你,你可以把那里改造成餐厅旅馆,再添加一些过去没有的特色,就足以吸引那些总是住着乏味宾馆的客人了。哥哥会介绍同行的医生和有钱的患者过来,而我以前的客户里也有不少社长级别的人,我会把他们带来。光是这些客人你就忙不过来了,绝对划算。
听着这些话,我也漸漸心动了。这或许比在涩谷的这块地上开素菜料理店好。开素菜料理店得在丈夫去世之后,离现在还远。又要把现在的住宅推倒。平整了地基后再建新房子,可谓工程浩大。而且还得像普通素菜料理店那样建造庭院。备齐各种器具,需要花很多钱。如果直接把热海的旅馆买下来。只需整修一下房间,购买新的家具即可。另一点是关于客人。我也不知道几年后才能把素菜料理店开出来。但就算开了,我也担心会不会有客人来。因为刚接了盐月先生的电话。我心里越发不安。相比之下,热海的旅馆嘛,佐伯先生是共同出资者,所以他会拼命带客人过来,那位院长也是。越是有钱的患者,越是经不起医生的劝,觉得对方是名医的时候,往往会倾向于投其所好。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医生和律师是非常相似的。律师在过去的案件中,为富人阶层的利益提供了各种服务。正如医生有信奉者一样,律师也有崇拜者。在律师的劝诱下,这些人会成为颁客。社长级别的人一到,自然就会成群结队地把公司或jiāo际圈里的人带来。其中不乏挥霍公款者。光靠这个就能形成固定的客源。佐伯兄弟又是出资人。投入的热qíng自是非比寻常。素菜料理店的未来还是个未知数。总让人不安,而这个旅馆则具有安定xing。我犹豫再三,最终决定听从佐伯先生的建议。
--X日
从两周前开始,我和佐伯先生总共去了三四次热海,查看那家旅馆——红旅庄,也见了老板。无论是地段、房间大小还是院子的宽敞度,都让我满意。看过现场和实物后,我信心大增。我是打心眼里觉得有戏,并不是受了佐伯先生的蛊惑。由此我产生了yù望,无论如何也想得到这家旅馆,真是不可思议的变化。
老板说,除了我另有五六个买家。看起来他倒也不是为了抬价。见到这么好的房子,和我抱有相同感想的人肯定很多。公开出售的话,想买的人会更多吧。老板看着我说,如果是夫人您的话。生意一定能兴隆。这是在恭维我,还是说真心话,我心里清楚。他的意思是,做这种生意的女掌柜必须具备某种内在的魅力。
被称赞了当然高兴,但问题是钱。如佐伯先生所料,对方提出以二亿日元的价格成jiāo。看他急着用钱的样子,可能还会再便宜个一千万。我不由得想,啊啊,如果现在的住宅所有权归我,我就可以拿它抵押换钱了。
--X日
佐伯先生建议我把现在的家抵抑给银行。换取需要出资的一亿日元。能这么做的话我也就没烦恼了,可现在所有权在丈夫手里。而丈夫怎么也不可能赞成。事实上,最近我试着提过两三次,但丈夫根本不接受。他固执地说,反正我死了这个家就是你的了,你可以随便处置,但是在我还有一口气的时候我不希望这样。丈夫似乎对这个家十分依恋。
而且,丈夫还说买热海的旅馆有风险。他断言,如果那一带真的繁华,房主不可能售卖。房主放弃是因为经营难以为继,接手那种旅馆绝无成功之理。不管我怎么解释对方的隐qíng。也无法与丈夫沟通。
身为技术工作者。丈夫不谙世qíng,不懂变通。他总是固执己见,一根筋通到底。丈夫说:你被人家的花言巧语骗了。这个家等同于你的生命。如果失去了这个家。你以后怎么生活?你说你不会再婚,那么对于你来说,拥有这块土地你才能有依靠啊。在我还没闭眼前,绝对不能抵押出去。抵抑出去就意味着你要做好卖掉它的心理准备。
不管我怎么说不会变成那样,一定会成功,他也不听。丈夫还说,合资经营一般不会顺利。一旦赢利,双方就会围绕利益产生对立,某一方生出独占yù,于是纠纷不断。而若是亏损了,则会产生争执,结果就是企图把赤字问题推给经营伙伴,自己抽身逃走。明明起步时合作融洽,最后却会成为仇敌。所以不如现在就收手,不涉入风险是最明智的选择……
佐伯先生通过我知道了丈夫的想法。他说,如此看来怎么也不可能取得你丈夫的同意了,不如行个权宜之计吧。所谓的“权宜之计”。是指佐伯先生找一家由他任顾问律师的银行,与行长商议借出要我负责出资的那一亿日元。
“为此需抵押涩谷的土地,不过地产所有人不是你。所以走不了正规程序。我保管着你丈夫的遗嘱,遗嘱是密封的,但写这份遗嘱时我是见证人。所以知道内容。上面写着涩谷的土地、房产以及一切有价证券都将作为遗产赠予夫人。虽然我无法取得行长的信任。让他走法律程序办理抵押手续。但在道义上银行享有处置权,凭借这一相互体谅,可以请银行给我们贷款一亿。”
这就是佐伯先生的权宜之计。
我表示怀疑。真的可以这样吗?一向难以通融的银行会不办理正式的抵押手续,只靠“道义上的权利”这种互相体谅,就给贷款一亿日元?
佐伯先生一听,笑了。据说银行在毫无担保的qíng况下贷款二三十亿的实例多的是。总之,只要以行长为首的高层gān部拍板,什么事都做得成。佐伯先生作为顾问律师,一直与行长有来往,所以很受信赖。关于这一点,佐伯先生预先声明这件事要保密,然后告诉我说,其实两年前他为行长解决了一起和女人有关的纠纷,虽然整个过程相当棘手,但最终没让家人和社会知道,得到了妥善的解决。行长为此对佐伯先生感激万分,所以肯定会听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