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笑伊右卫门
「装死?」
关口似乎混乱了。
这也难怪,
装死……
这种事简直就像编出来的,难以置信吧。
我也无法想像。不,想像是能够想像,但毕竟无法相信。
「我想……一定是看起来消失吧。」
「消失……?」
关口把手按在额头上,沉思下去。
他一定是在想像吧。
关口抬起头来。
「伯爵,这……」
「大概是神话或传说,或者是民间俗信之类吧。若非如此,不可能有这种非科学的事。而且这里的蜂鸟总是存在……」
「存在……?」
关口的表情变了。
「没错,老师,它们活着。」我答道,「对了,请容我再请教一次。对您而言……」
对您而言,活着这件事有什么意义……?
关口沉默不语。
「怎么了?」我问。
「为什么……」
为什么问我?——关口以难以辨认的发音说道。
下卷 12章
关口老师——伯爵再一次呼唤我的名字。
「您刚才说什么?对不起,我没有听清楚。」
「您……」
您错了——我说。
没错……伯爵错了。
伯爵的论点有瑕疵。
那个瑕疵……
那样的话,如果那样的话。
但是……我完全钝化的脑细胞一时之间完全无法活性化。
那么……
那么,那么,
——没错。
我的确发现真相了,发现是发现了……
我却完全没办法说明,该怎么说明?说明什么才好?这意味着什么?这证明了什么?这样的话……
——到底会怎么样?
京极堂说的是这件事吗?
幻听,振翅声,呻吟声,振动……
金属制的蜂鸟以一秒七十次以上的振动在我的内部刻划出无数的伤痕……
脑袋里,
被振动的漩涡,
被细微的伤痕,一片白,
变得一片白茫。
伯爵以苦恼的表情一次又一次追问,但是他那金属性的声音已经传不进我当中了。
这个人……
伯爵。
一阵破裂般的空气振动,让我由于意志的蠕动而麻痹的听觉恢复了正常。
敲鼓般的「咚」的一声响起,接着书斋的门发出「叽叽」倾轧声打开了。
首先出现的是山形的背影。「请等一下,请等一下。」管家反覆着。他宛如企鹅般的背影就像门板般被翻转过来,后面露出中泽警部的脸。
「请等一下,警部大人,请等小的通报老爷……」
「用不着通报,已经见到了。」
看起来相当不健康的警察干部穿过书本的门扉,站在那里。称不上飒爽,他根本与眼前的风景格格不入。就像误闯了宫殿舞会的沟鼠般,他不适合庄严的空间。
——这个人,
也发现了真相吗?不……
不对,他们从昨天开始就在怀疑伯爵。
背后传来声音,「中泽先生,还太急了。」
好像是楢木的声音。
「不,一点都不急。你也听到调查会议上的讨论了吧?没有……其他答案了。」
「什么答案?」伯爵站起来,「有什么真理被开示了吗?」
「真理啊……」
中泽警部气势汹汹地走到书斋中间,灰色的脸奇妙地扭曲,仰望着冠鹤。入口处站着槽木和数名警官。
「由良先生,你……也差不多该说出实话了。怎么样?你已经五十了吧?和我同年。不是说五十不惑吗?」
「不惑是四十。」
「那不是多了十年吗?」
「意思是……我说了谎?」
「你……不就是在扯谎吗?」
警部斜眼瞪住伯爵。
「我没有说谎。」伯爵难得以严厉的口吻说。
没错……
伯爵并没有说谎。
他没有做出半点伪证……应该。
「这样啊。伤脑筋哪……」中泽抚摸鹤的台座,「我这个人啊,似乎没什么耐心。急性子。我不知道你是华族还是儒学者,可是你再这样默不吭声,我们就得把你的……堂兄弟吗?把那个叫公滋的给抓走罗?」
「你们要把公滋带去哪里?」
「警署啊。」中泽说,「是自愿同行。不……就算要申请逮捕状也行。因为他的举动可疑得要命嘛。」
「这又怎么样呢?要求公滋自愿同行,和你认为我做出不实申告,这中间有什么因果关系?遗憾的是,我完全不懂。逻辑跳跃得太厉害了。」
「一点都不跳跃!」
中泽厉声暍道。
中泽的话声残响还没有消失,就传来「昂允、昂允」的鄙俗叫声。
胤笃老人推开槽木和警官形成的人墙,露出那张失去血色的脸来。
「你、你说点什么啊!这些警察说要抓走公滋,真是岂有此理。他们说公滋是凶手,要不然就是你是凶手。这太过分了,就算案子再怎么棘手,也不能像这样胡乱见一个抓一个……」
「我们才没有见一个抓一个!」「有什么关系?」警部的吼声与伯爵金属性的声音完全重叠在一起。
「不管是我还是公滋,只要清白,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即使被逮捕,也会被无罪开释吧。还是警察甚至会陷害无辜之人?」伯爵说,
「混帐东西!」警部吼道,「你把警察机构当成什么了!」
警部瞪住伯爵。老人在鼻子上挤出皱纹,说道:
「就是啊,真是的。昂允,我说昂允啊,你说的这是什么天真话?所以人家才会说你不知世事。就算是误逮,被逮的人就输啦。就算事后再来说什么搞错了,被释放回来,人家也不会相信啦。我们和你这种坐吃山空的大老爷不同,可是靠做生意过活的啊。搞成那样,生意还做得下去吗?就算不提逮捕,什么诅咒、作祟,已经搞出一堆不好的风声啦。现在我们是被害人还好,要是被蛮横的警察给抓去……」
「你的意思是只要逼问,就会露出马脚来是吧?」警部敲打黑鹤的台座,「你儿子啊,尽是左躲右闪,什么问题都不肯回答。」
「因为没有什么好说的吧?」
「少胡说了。他不就逃亡了吗?他逃亡了。你也看到了吧?光明磊落的人何必逃亡?」
「那当然是因为受到软禁,透不过气来啊。」
「那才是藉口。」警部说,「那家伙绝对在婚宴以后,从窗户偷溜出去了。现场勘验时也采到物证了。连鞋印都找到了。我们采了石膏模型,也比对过了。我们警察只是叫他针对这些事实,提出一个让人可以信服的解释罢了。可是他就是不肯,所以才显得可疑……这样哪里蛮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