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之灾
公理已经伸张了。她想到杰克——重复地对自己说公理已经伸张了。
她想到她在他小时候认识的他。
老是,是的,老是说谎欺骗!但是又那么迷人,那么可爱。老是让人尽量想袒护他不受惩罚。
他说谎那么高明。这是可怕的事实。他说谎那么高明让人相信了他──让人禁不住相信他。邪恶、残忍的杰克。
卡尔格瑞博士可能以为他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但是卡尔格瑞博士错了。时间、地点,不在场证明,真是的!这种事杰克可以够轻易的安排了。没有人像她一样真正的了解杰克。
如果她告诉他们杰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有任何一个人会相信她吗?而如今——明天,会发生什么事?警方人员会过来。而每个人都这么不快乐,这么疑心。彼此对视……不确定该相信什么。
而她这么爱他们……深爱他们。她比任何其他人更了解他们。比阿吉尔太太更了解多了。因为阿吉尔太太受到了她强烈的母性占有欲所蒙蔽,他们是她的孩子——她总是把他们看作是属于她的东西。但是克斯蒂把他们当个人看——当他们本身来看——有缺点有优点。如果她自己有孩子,她可能也会对他们产生占有欲,她想。但是她不是个显着具有母性的女人。她主要的爱会献给她从来就没有的丈夫。
像阿吉尔太太一样的女人她是难以了解的。为一大堆不是她亲生的孩子发狂,面对待她丈夫却像他根本不存在一般!
而且是好男人一个,没有其他男人比他好了。受到忽视,被挤到一边去,而阿吉尔太太太过于专注在自己的事情上了,以致于没注意到就在她眼前发生了什么事。那个秘密——一个长得好看的女孩,身体每一寸都是女人味。好了。对里奥来说还不太迟——或者如今是太迟了?如今埋进坟墓里的命案又抬起头来了?,那两个人敢再结合吗?
克斯蒂不快乐地叹了一口气。他们所有的人会出什么事?
麦可,对他养母深深怀恨几近于病态的麦可。那么缺乏自信,那么野性的海斯特,就将在那年轻老实的医生身上找到安全、宁静的海斯特。里奥和关妲,他们一定都了解他们具有杀人的动机和机会,而他们不得不面对现实。蒂娜,那个像猫一样伶俐光滑的小女子。自私、冷淡,直到她结婚从没对任何人表露过感情的玛丽。
克斯蒂想着,她自己曾经对她的雇主满怀感情,满怀敬佩之情。她记不得到底什么时候她开始不喜欢她,当她开始评判她发现她有所欠缺的时候,那么自信、仁慈,但却暴虐专横——什么都是母亲最懂,活生生的女暴君。而且甚至其实并不是母亲!如果她自己生个孩子,可能就会谦虚。
但是,为什么老是想到瑞琪儿·阿吉尔,瑞琪儿。阿吉尔已经死了。
她得想想她自己——还有其他的人。
还有,明天可能发生什么事情。
玛丽·杜兰特惊醒过来。
她本来在作梦——梦见她是个小孩,又回到纽约。
多么奇怪。她有好几年没再想到那段日子了。
真是令她感到惊讶,那一切她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她当时几岁,五岁?六岁?
她梦见她被从饭店带回廉价出租的公寓里去。阿吉尔夫妇上船回英格兰,并没带她一起。一时她怒气填膺直到她了解到只不过是个梦罢了。
多么的美妙。被带上车,走进饭店的电梯上十八楼。宽大的套房,美妙的浴室;第一次知道世界上有些什么东西——
如果你有钱的活!如果她能留下来,如果她能保有这一切——永远……
实际上,根本没有困难。只要表露出感情,对她来说决不容易,因为她天生就不热情,但是她还是设法办到了。就这样,她的生活建立起来了!一个有钱的父亲和母亲,衣服、汽车。船、飞机。服侍她的佣人,昂贵的洋娃娃和玩具。童话故事实现了……可惜还有其他的一些孩子。那是因为战争,当然。或是无论如何都会发生的事?无法获得满足的母爱!真的不自然,那么动物性。
她一向对她养母微徽感到轻视。愚笨的挑选到她,挑选出的这些孩子,社会地位经济情况都不好的家庭出身的孩子!
有犯罪倾向的孩子,像杰克,身心不平衡如海斯特。野蛮如麦可。还有蒂娜,一个混血儿:难怪他们全都变得不好。尽管她无法真的怪罪他们反叛。她自己也反叛过。她记得她跟菲利普认识的情形,一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年轻飞行员。她母亲不赞成。“仓促结婚不好。等到战争结束再说。”但是她可不想等。她跟她母亲一样具有坚强的意志,而且她父亲支持她。他们结婚了,而战争不久之后就结束。
她想要菲利普完全属于她自己——摆脱她母亲的阴影。
是命运打败了她,不是她母亲。先是菲利普财务计划失败,然后是那可怕的打击——小儿麻痹症。菲利普一出院他们就来到阳岬。他们得把这里当做他们的家似乎是无可避免的事实。
菲利普本人好像就认为是无可避免的。他的钱都用光了而她从信托基金得到的生活津贴又不够多。她曾经要求过多给一些,但是得到的回答是或许在阳岬住一阵子比较明智。但是她想要菲利普属于她自己,完全属于她自己,她不想让他成为瑞琪儿·阿吉尔的最后一个“孩子”。她自己并不想要孩子——她只要菲利普。
但是菲利普他好像十分同意住到阳岬来。
“你比较轻松,”他说。“而且那里总是有人来来去去的比较不会无聊。再说,我一向觉得你父亲是个很好的伴。”
为什么他不想只跟她在一起,就像她只想跟他一个人在一起?为什么渴望其他人陪他——她父亲、海斯特?
玛丽感到一股无奈的怒气掠过心头。她母亲,就像往常一般,将称心如意。
但是她并没有得逞……她已经死了。
而如今一切又将再被挑起。为什么,噢,为什么?
而且为什么菲利普对这一切要那么惹人讨厌?问话,想要查明,扯进跟他无关的闲事里,设下陷饼……
什么样的陷饼?
里奥·阿吉尔望着晨曦逐渐以它朦胧的灰色光芒充溢室内。
他已经非常谨慎地想好了一切。
对他来说十分明朗——到底他们面对的是什么,他和关妲。
他躺在床上用胡许督察长的眼光来看整个事情。瑞琪儿进来告诉他们关于杰克的事——他的粗野以及他的威胁。关妲圆滑地到隔壁房间去,而他试着安慰瑞琪儿,告诉她说她坚持立场完全对,说过去帮助杰克并没有好处——说不管是好是坏,他都得自己去面对。而她比较心安的离去。
然后关妲回到房里,收拾要寄出去的信件,问说还有没有要她做的事,她的语气表达出比实际言词更多的意思。而他谢谢她说没事了。而她说声晚安然后走出门去。沿着走道过去然后下楼,然后经过瑞琪儿正坐在她书桌前的房间,然后出了前门没有人看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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