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流不止
老人说着:“家里只有咖啡了。”手上端着两只盛满咖啡的珐琅杯走来,把其中一只放到了吉敷身旁的小桌上。
“对,砂糖……”
德村刚坐下身,又立刻站了起来。
吉敷连忙阻止了他。“不,我喝黑咖啡就行了。”
“哦,是吗?”
德村的双眼透过银框眼镜镜片纳闷地盯着吉敷。从刚才的电话中吉敷已经知道,德村老人说话缓慢,而且话不多,但条理清晰,更重要的是他的语气充满诚意,丝毫没有耀武扬威的意味。
吉敷本想再和他寒暄几句,转念一想,或许德村想赶紧结束这次对话。
“正如之前我在电话里跟您说的,我来是想问有关钏路广里案的事……”吉敷啜饮了一口咖啡,说道。
德村点了点头。
“当时我是国派律师。地方法院审理时,罪犯被判了死刑。”
吉敷很想告诉对方,当时作为证人出庭的那名刑警就是自己。话已到嘴边,吉敷又觉得或许这样说会让德村心里不快,没准对方已经不记得自己了,于是又把话咽了回去。
“是的。为了调查那起案子里两名被告的过去,德村先生您曾经去过一趟盛冈,对吧?”
“对,我去过。主犯当时高中毕业,弟弟共犯当时应该在念高一,两个人都在盛冈。相关人员中似乎有一名女性也是盛冈出身。”
吉敷心中隐隐作痛,赶忙换了话题。
“我想问的是另外的事。当年老师您似乎曾去见过恩田案件的刑警,对吧?那位刑警在姬安署任职,姓友田。”
“你说友田啊。对,我见过他。我还见过被告恩田的儿子。”
“我想向您请教一下,您和友田见面时都谈了些什么?”
“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目前我正在追查恩田事件。”
“那你直接去问友田本人嘛。”德村不耐烦地说道。
“他已经过世了。”
“过世了?哦,这样啊……”
德村的语调很平静,至少听起来是这样。不过虽然脸上并没有表现出震惊,却摘下眼镜,怔怔地发了一阵呆。看着对方的模样,吉敷心中暗自揣测这些即将走到人生终点的人,心里都有些怎样的想法。
“以他的年纪,也差不多了……”
“而他手里的一条线索十分重要。”
“你所说的线索,是指恩田事件的搜查资料吧?”
“是这么回事儿。”
“不是还有公审资料吗?”
“恩田幸吉在公审时并没有对指控事实提出异议。他当时想凭借精神鉴定进行反驳,最终失败,被判处了死刑。后来他又提出上诉。”
对方是律师,把话说到这份儿上就够了。这就是当今的处世模式。
德村只回了句“哦”。
“那……后来的判决如何呢?”沉默了一会儿,德村问道。
“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德村一言不发,连连点头。
“嗯,估计也是,居然都告到最高法院去了。被告有没有供认过罪行?”
“供认过。”
“哦,这样啊……是不是直到最高,他都一直供认不讳?”
“是的。”
“那要想翻案,可是困难重重啊。恩田事件原来这么复杂啊。现在怎么样了?在重审吗?”
“正在进行申请。”
“进展到什么阶段了?”
“被告家人申请了好几次,眼下在进行不知第几次的重审请求。”
“有打赢官司的希望吗?”
“如果无法拿出新证据,估计希望渺茫。”
“是一点儿希望都没有吗?”
“希望渺茫。”
“哦……我记得你刚才说,你是名刑警?”
“是的。”
“而你相信恩田是蒙冤的?”
吉敷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对,我相信。”
10
“刑警先生,你就是那位曾在钏路广里案件中出庭作证的刑警吧?”德村突然说道。他似乎回忆起来了。
吉敷苦笑了一下。
“是的,您想起来了。”
“你刚进门我就觉得很面熟。人上了年纪,容易忘事儿。”
“是我失礼了。本想主动告诉您的,但一直没找到机会说。”
“当时的那两名被告,就是你亲手逮捕的吧?”
“是的。”
“那……你这次的调查,与那两名被告是否有关系呢?”
“嗯,有关系。藤仓兄弟是恩田事件的第一发现者。”
“什么?”
或许是因为耳背的缘故,聆听吉敷说话时德村始终皱着眉头。但他此时皱眉的原因,应该并不是因为听不清。
“是吗?我还不知道呢。”德村似乎真的吃了一惊,大声说道,“两个人都是?”
“对。当时他们兄弟俩正在姬安岳里玩耍,凑巧发现了河合民夫和其女儿弘子惨死的尸体。而且民夫的尸体没有头颅,不知您是否知道这一点?”
“这事我知道。当时藤仓兄弟几岁?”
“一个十一岁,一个七岁。”
“哦,我一直不知道呢。那他们俩有没有参加过恩田事件的公审?”
“曾经上过两次证言席。”
“啊,这么回事儿啊。”
德村交抱双臂,沉默了半晌。过了好一会儿,他抬起头,望着吉敷。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藤仓兄弟是作为恩田事件中被害者或者被告的朋友出庭作证的。闹了半天,他们是案件的第一发现者啊。这下子我也就明白了。”德村若有所悟地说道,“这件事与钏路案件有关吗?”
“应该没有。我现在想弄清楚的是有关友田刑警了解的事,也就是恩田事件的相关情况。当时德村先生您和这位前刑警都聊了些什么呢?”
“当时我只是对被告藤仓兄弟二人和与他们有关的人的过去感兴趣,所以去了趟盛冈,在他们两人居住的地方绕了两圈,向他们的邻居打听了一下情况。后来我听说他们兄弟俩曾在审理恩田事件时出庭作证过,所以我想,不如顺便去会一会负责恩田事件的刑警好了。我到姬安署打听到友田的家庭地址,便去登门拜访了一趟。”
真是幸运。
“您还记得友田家的地址吗?”吉敷问道。
“现在突然让我想真是很难想起,不过我可以找找当时做的记录,需要吗?”
“需要,如果可以的话。”
“请你留下联系方式吧,找到后我会通知你的。”
“您可真是帮了大忙了,请务必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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